林秀云手脚冰凉,僵在原地,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看着那台闪闪发光的缝纫机,本该是喜悦的源头,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只想逃!
她下意识地在攒动的人群里搜寻,想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想看看周建刚此刻是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车间另一头保全组那边,突然爆发出更大的骚动!一阵急促尖锐的哨声刺破空气!
“技术比武!提前了!保全组集合!快!三号梳棉机故障停机!王师傅点名了!机修组周建刚!机修组周建刚!速到三号梳棉机!”
车间主任拿着个铁皮喇叭,声嘶力竭地吼着,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过去!连陈志远和他那台扎眼的缝纫机都被晾在了一边。
林秀云的心猛地一揪!周建刚!三号梳棉机!那不是他前阵子刚改进过风道的那台“病秧子”吗?又出事了?还偏偏赶在技术比武的时候!王师傅点名…这要是修不好…
她顾不上那台刺眼的缝纫机了,拔腿就往保全组那边跑!
挤过攒动的人群,只见三号梳棉机庞大的身躯像头死去的巨兽,瘫在车间中央,周围围满了人。
王师傅站在最前面,脸色铁青,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几个保全工围着机器,拿着工具,急得满头大汗,却束手无策。
“让开!”一声低沉沙哑的吼声传来。
人群被一股大力分开,周建刚挤了进来。
他没看任何人,脸上沾着新鲜的油污,工装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径直走到那台趴窝的“病秧子”面前,蹲下。
巨大的梳棉机内部结构复杂,此刻像一团纠缠的死结。
周建刚没急着动手,他先绕着机器走了一圈,耳朵几乎贴在冰冷的机壳上听,粗粝的手指在几处关键部位飞快地敲击、摸索。那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和专注。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机器内部残余的热气发出的轻微嘶嘶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突然,他停在一个位置,眉头猛地一拧!抄起旁边工具箱里一把最大的活动扳手,毫不犹豫地伸进一个极其狭窄、布满油污的缝隙里!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青筋暴起!
“咔哒!”一声沉闷又清晰的金属断裂声!伴随着一股浓黑的机油猛地从缝隙里滋射出来!溅了他半身!
“啊!”有人惊呼。
周建刚眼皮都没眨一下,任由黑糊糊的机油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扔开扳手,手闪电般探进那还在冒油的缝隙里,猛地往外一拽!
一个断裂的、足有小孩拳头大小的轴承内圈,带着扭曲的滚珠,被他硬生生拽了出来!那断裂面狰狞扭曲,一看就是金属疲劳到了极限!
“找到了!轴承内圈疲劳断裂,卡死了传动轴!”王师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斩钉截铁!
周建刚看都没看那废铁,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他抹了把脸上的油污,动作快得惊人。
转身就从自己那个油得发亮的工具袋里,掏出一个用崭新电工胶布缠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正是他昨晚缠好的那根备用传动轴!尺寸、接口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