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落,周围几个原本看热闹的士子,神情都微微一变。
他们虽不精通画技,但陆渊这番话,入情入理,点出了他们看画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伙计的脸,有些涨红。
陆渊的手指又移到画面的背景处。
“其二,场景毫无章法,远近不分。”
“虎牢关下,千军万马,本该气势恢宏。可你看这画,近处的兵卒和远处的城墙,一般大小。骑兵的马腿画得如同四根木棍插在地上,没有半点奔腾之势。这不叫千军万马,这叫坟地里插满了墓碑。”
“噗嗤。”
旁边一个年轻士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又觉得失礼,连忙用袖子掩住了嘴。
伙计的脸,已经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
陆渊像是没看到,继续说道: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画无神韵,徒有其形。”
“三英战吕布,何等英雄气概,何等杀气腾腾?可这画上,吕布的方天画戟软得像根面条,关羽的丹凤眼画成了死鱼眼,张飞的咆哮更像是打了个哈欠。看这画,感受不到半点金戈铁马的惨烈,只觉得是几个乡下泼皮在村口械斗,滑稽可笑。”
一番话说完,陆渊将话本轻轻放回书架。
整个角落,鸦雀无声。
那几个士子看着陆渊的眼神,已经从看热闹,变成了惊异和审视。
这番点评,字字珠玑,犀利透骨,绝不是一个普通农家小子能说出来的。
伙计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得通红,恼羞成怒之下,指着陆渊的鼻子就想发作。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
“让他说下去。”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青年,正手持一柄湘妃竹扇,缓缓走下。
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面容俊朗,气质儒雅,眼神明亮而沉静,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又不失文人的风度。
他一出现,那嚣张的伙计立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躬身退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少……少东家。”
来人,正是这文宝斋的少东家,徐文远。
徐文远没有理会伙计,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陆渊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古玩。
“这位小兄弟,眼光毒辣。不知对这插画,可有高见?”
陆渊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