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儿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缓缓抽出信笺,信纸上似乎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墨香,那是她曾无数次摩挲过的气息。
她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一行行字迹,信中,欧阳旭言辞看似恳切,句句剖析着利害关系。
言及自身抱负与无奈,恳求她理解自己的‘不得已’,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望她能够‘成全’,同样也会保她一世衣食不愁。
字字句句,皆如钢针般,狠狠刺入她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不…不可能…旭郎他怎么……怎么会变心,他不可能变心…”
她喃喃自语,不自主地摇着脑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晃动起来,仿佛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后倾倒而去。
好在这时,孙三娘已经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狂喜早已化为惊怒交加,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赵盼儿。
又看向那两个书童,柳眉倒竖,厉声斥骂道:
“放屁!欧阳旭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竟敢悔婚?他忘了三年前是谁把他从河里救起来,是谁给他请医问药?”
“是谁这三年来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科举,笔墨纸砚,四季衣裳,哪一样不是盼儿辛苦操持?如今高中了,就嫌弃我们盼儿出身了?”
“我呸!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救他,让他在钱塘江里喂了王八才好,真是好心喂了白眼狼!”
孙三娘的怒骂声在茶坊里回荡,客人们皆屏息静气,不敢出声,生怕惹上这无端的怒火,更替赵盼儿觉得可惜。
赵盼儿此时心如刀绞,孙三娘的话也勾起了她心底的记忆。
三年前在江边,她救下那个奄奄一息的白衣书生。
三年里,灯下共读,红袖添香,欧阳旭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她立下了海誓山盟。
两个月前,码头送别欧阳旭进京赶考,临别之际,欧阳旭看着她信誓旦旦:盼儿,等我,此科若中,定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娶你入门!
欧阳旭的眼神那般真诚,历历在目,言犹在耳,仿佛就在昨日。
这些画面纷至沓来,巨大的痛苦与背叛感几乎将她淹没,她实在不敢相信,三年的相濡以沫、情投意合,换来的竟是冷冰冰的退婚书信!
孙三娘一边数落欧阳旭的不是,一边扶着赵盼儿走进里头一间休息室。
两个书童见此,不由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不免露出一丝达成目标的得意和残酷。
而茶坊中的茶客们议论纷纷,声音逐渐变大。
里间休息室内,仅放了一张躺椅,是平时赵盼儿累了,或是没客人时小憩之地,并不宽敞。
孙三娘扶着她在躺椅上坐下,并温声劝慰:
“盼儿,你放心,当初你和欧阳旭订婚,我们一家可都是见证人,亲眼见证过你们互换婚书和同心佩。”
“欧阳旭这负心汉如今高中探花,竟要悔婚,我陪你去官府告他,我们一家替你作证,定叫欧阳旭也不得好,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负心薄幸的白眼狼!”
赵盼儿此时心乱如麻,本听不进这样的话,可当孙三娘提及婚书和同心佩时,她脑海中突然如同一道流星划过,让她混乱的心绪中猛地闪过一丝异样。
不对!
她那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眸骤然一亮,内心霎时如被注入清泉般活跃起来。
心想,即便旭郎真的变了心,他在信中也理应会提及换回婚书和同心佩之事,可这书信里却根本没有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