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淑你没事吧?”程老幺忙上前一步,正打算帮忙拍拍后背安抚一下她,哪知裴淑开始抱着肚子哀嚎起来,“好疼好疼啊!”
“啥子,该不会是晚上喝多了凉水吧?”程老幺慌手慌脚地,想要拿帕子帮裴淑擦汗,又想去找徐碧要些止疼药来吃。唯有不远处的程为止,急忙跑过来,扶起差点跌倒的裴淑,同时鼻尖嗅到了一种浓郁的血腥气。
她手中的红薯滚落在地,脸上是惊愕,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妈妈在流血……”
这话让程老幺浑身僵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办法挪动半步,声音颤抖得像是另外一个陌生人,“为为,你说啥子唉?”
“爸爸,快,快把妈妈送去医院啊!”程为止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捡起床旁的厚外套盖在了裴淑身上,又催促着程老幺。
两人不敢停歇,立即就将裴淑背在身后,急急忙忙往外冲去。
由于起新屋子,地坝上还散落着不少工具和泥土,没有修好的台阶也险些让程老幺摔倒,导致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为为,你快去喊二爸他们过来!”好不容易打开了车门,将裴淑送到后排躺下,腿软的程老幺却发现浑身都没了力气,连动弹一下都几乎耗尽全部力气。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就连整辆车都充斥着这种气息。程为止苍白着脸,连滚带爬终于跑到了几个叔爷门前,一边拍打着大门,一边拼命喊道:“救命啊!二爸二妈,你们快开门啊!”
老二和老三家都挨着,加上程为止这嗓子喊得着实厉害,直接将昏昏欲睡的几人全部都叫了起来,每个人都顶着乱发,身上披着件外套就跑了出来。
尤其是程禾霞,鞋子都穿错了一只,冲到程为止面前就问:“幺妈咋个了,之前不好好的吗?”
程为止摇摇头,眼里蓄着泪水,直接拉着几个大人去车旁。
还未靠近,老三媳妇就忙急吼吼道:“莫愣着了,快些送去镇医院去!”她在生禾霞后,在俊林之前,也流了几个小孩,如今裴淑这样子一看就明了。
其他人都慌了神,老二结结巴巴道:“哎呀,我这哪里得行,路上那么黑,万一拐到河里,那不是都要完!”
“都啥时候了,二哥你还说这些,”老三媳妇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眼看着程老幺丢了魂一般的样子,干脆把心一横,主动站出来说道:“我来!虽然不是好熟悉,但以前好歹收稻谷的时候摸了车子,晓得附近的路。”
程为止的眼神里全是惊恐,身子微微发抖。程禾霞冰凉的手悄悄握住她,用力攥了攥:“莫怕,我妈厉害着呢,以前我老汉不在家,几十亩稻子,她一个人就能从田里收回来,开车的本事比男人还稳。”
从程家大队到镇上,那点路,她们几个女人家往来无数回,早就刻在了脑海里。
程禾霞这话像一根细细的蛛丝,在寒冷的夜里,暂时拴住了程为止即将飘走的魂魄。
“到时阿淑肯定需要人照顾,我跟那镇上的医生熟悉,我也跟着一起去!”老二媳妇贺文敏忽然开口,一下子就钻进了车里,并熟练地扶着裴淑,让她保持平稳呼吸。
老二在一旁怂着脖子,嘴角动了下,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旁的程老二则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破了角的钱包,从副驾驶里塞进去,叮嘱道:“喊医生尽全力救,钱不是事!”
程老幺恢复了一丝力气,含泪应下,程为止咬紧牙关,本来想要跟着一起,可大人们不让。“为为乖,就在这等我们回来。”老三媳妇说完,就一脚踩在油门上,那车辆如同飞速离开弓弩的羽箭一下子就窜到了远处。
瞧着车尾灯,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啊!”就在这时,睡在旁边小屋的徐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就抄着一把镰刀冲了出来。尤其是看到地坝上停着的车子没了,更是神叨叨地喊道:“人呢?!都去哪了……”
“妈,这都啥时候了,您就先回屋睡觉嘛。”程老二被风吹得一直缩着脖子,这会儿更是吸着鼻涕劝说起来,“大家也都回去等,这谁知道啥时候回来啊!”
徐碧停顿了下,像是只猎犬敏锐地闻到了空气里残留的血腥气,整张脸都变了颜色,出口问道:“是不是我孙子没了?!啊,你们快说,是不是!”
“……”程老二闷声不说话,于是徐碧又将视线看向程老三,哪知他长叹一口气,更是寡言少语的厉害,气得徐碧差点就要将镰刀挥上前去。
“奶奶,你莫急诶。”最后还是程禾霞扶着徐碧往屋里走。经过地坝旁的台阶,恰好可以看到门前才种不久的一棵美人蕉。那本来是寄托了美好寓意的象征,此时就像是狠狠地甩了徐碧一巴掌,她狰狞着脸用镰刀从头割断,口中低语道:“谁送来的破花,还说什么‘连招贵子’,我看就是个祸星!”
无辜被砍得成几截儿的美人蕉,被徐碧随意地扔在地上,还拿脚狠狠地碾压了几回,这才泄愤般地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