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风暴过后的海面依然阴沉。
铅灰色的乌云压得很低,海浪裹挟着白沫,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盛夏”号铁甲舰厚重的装甲。
海哥站在摇晃的舰桥上,脸色比天色还要难看。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眼球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海图,想从那些纵横交错的线条里找出哪怕一点敌人的踪迹。
整整半个月了。
他率领着大夏最精锐的联合舰队,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蓝色沙漠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半个月,别说敌人的主力舰队,连一艘掉队的运输船都没看见。
出征时的豪情万丈,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失望和焦虑中被磨得一干二净。
那场该死的台风,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他所有的计划和部署都搅了个稀巴烂。
他到现在还记得风暴来临时的景象。天和海混成一团,分不清彼此,山一样的巨浪从天而降,狠狠砸在甲板上。
即便是“盛夏”号这样的万吨巨舰,在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也渺小得像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树叶。
舰队的无线电通讯完全中断,所有战舰都失去了联系,只能在狂风巨浪中各自挣扎求生。
风暴过去后,他花了足足三天,才把失散的舰队重新收拢起来。
清点损失的时候,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艘蒸汽护卫舰,以及船上一千多名活生生的弟兄,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大海里。
这是大夏水师自建立以来,在没有接敌的情况下,遭受过的最惨重的损失。
海哥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子来回割着。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兵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马革裹尸,但绝不能接受他们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海上。
更让他感到屈辱的是,他很可能已经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拦截任务,失败了。
“将军,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一名负责瞭望的军官放下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海哥没说话,只是把拳头捏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现在面临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是继续在这里耗下去,进行一场希望渺茫的“大海捞针”;还是干脆承认自己无能,掉头返航?
继续搜寻,每天光是烧掉的煤炭和消耗的物资,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找到敌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要是现在返航,他镇海大将军海哥,就会成为大夏水师历史上第一个不战而败的将领。这个耻辱的烙印,会永远刻在他的功劳簿上,一辈子都洗不掉。
“将军,我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南海水师提督许正德走了过来,他同样是一脸憔悴,嘴唇干裂。“舰队的补给已经不多了,特别是淡水,已经开始限量供应。再找不到敌人,我们自己就得先回港补给了。”
海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
他知道,许正德说的是实话,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他不能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颜面,把整支舰队数万弟兄的性命都押在这场豪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