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正在用力捆绑货箱的商人,在发力时,下意识地用了腰部和小腿的力量。
这是一种长期在马背上生活、习惯用腿力控马、夹紧马腹的人才有的发力习惯,与寻常行商多靠肩背手臂发力截然不同。
其中一人在弯腰拾取物品时,袍袖微微上缩,露出的手腕皮肤粗糙黝黑,而且手腕内侧露出一小截隐约的旧伤疤,形状奇特,像是某种特殊的箭簇留下的痕迹。
还有他们休息时蹲坐的姿态,膝盖分开的幅度,以及彼此间用眼神交流时那种瞬间的沉静和默契……都隐隐透着一种行伍之气!
而且是不同于大胤边军的、属于草原骑兵的那种特有的彪悍和警惕。
“掌柜的,这两匹狐裘,给我包起来。”
沈知微不动声色地指着皮革,语气温婉,如同寻常人家采买的夫人,同时低声对身旁的来福吩咐:
“留意街角那队驼商,看他们货箱上的标记,记住他们的样貌。”
来福机灵,假装好奇地东张西望,迅速瞥了一眼,低声回道:“二夫人,他们箱子上像是丰隆货栈的标。有个脸上带疤的,还有个左耳缺了半边的。”
沈知微微微颔首,付了钱,拿着狐裘,又闲逛了片刻,采买些针线杂物,便若无其事地出了城。
回到营地,她径直入了杨岚的帅帐,萧策此刻也在帐内与杨岚商讨明日行程。
“大嫂,九弟。”
沈知微屏退左右,神色凝重,“方才在安岭城中,见到一伙人,似是丰隆货栈的驼商,约有二十来人,行为举止有些异常。”
“哦?如何异常?”杨岚放下手中地图。
“他们虽作商人打扮,但坐姿、动作习惯,细微处仍带有些许行伍之气,更像是矫健的战士伪装。其中一口音也刻意得有些不自然。”
沈知微冷静分析。
“而且,他们卸下的货箱看似装满皮货,但重量落地时的声音,以及搬运者手臂用力的程度,似乎与皮货的质地不太相符。”
萧策心中一凛:“二嫂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是鞑子的探子?混在商队里潜入边城?”
“极有可能。”沈知微点头,“丰隆货栈我有些印象,是近一两年才在北疆几个边城活跃起来的货栈,生意做得不小,据说东家背景神秘。”
“若其真是鞑靼用来渗透和传递消息的据点,那北疆的局势,恐怕比我们收到的军报更加复杂凶险!”
杨岚猛地一拍桌案,怒气腾腾道:“好大的胆子!居然将爪子伸到我大胤边城之内!我立刻派人入城,盯死那个货栈,将那几人抓来细审!”
“大嫂且慢。”沈知微连忙阻止,“此时不宜打草惊蛇。”
“我们初来乍到,敌暗我明,贸然动手,若抓不到切实证据,反而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甚至被反咬一口。不如暗中监视,顺藤摸瓜,或许能挖出更多东西。”
“丰隆货栈,鞑子探子?”
杨岚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安岭城的位置,指甲几乎要掐进牛皮纸里,“鞑靼竟已猖獗至此!将边城视作无人之境了吗?”
她胸中怒火翻腾,镇北军将士在北疆浴血拼杀,背后却有如此蛀虫在挖墙脚,简直是对所有牺牲将士的侮辱!
萧策也心头剧震,他虽预感到北疆局势复杂,却没想到敌人渗透得如此之深,如此明目张胆!
“二嫂所言极是。”
萧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路飞速运转,“贸然抓捕,若对方抵死不认,或早有准备,我们反而落人口实。”
“他们既是探子,必然要传递消息,与其打草惊蛇,不如暗中布网,放长线钓大鱼,将他们背后的网络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