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来一看。
不是往常那种一沓子毛票加几张块票。就三张纸。
一张工资条,项目密密麻麻,扣了这费那费,实发金额那栏写着:二十八块五毛三。
还有两张崭新的“大团结”,二十块钱。
“这是……”林秀云有点懵。工资条是工资,这二十块是啥?
“奖金。”周建刚声音干巴巴的,眼睛盯着桌上的汤碗,好像那碗有啥宝贝,“厂里……表彰上次抢修那批进口设备……给的奖金。”
他说完,像是完成了多大个任务,猛地端起碗,把剩下那点凉汤全灌了下去,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林秀云捏着那两张票子,愣住了。
奖金?二十块?
她看着对面埋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男人。
他耳朵根子有点红,额头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机油灰。
她忽然就明白了。
这二十块钱,跟他以前每月稳稳当当交到她手里的工资不一样。那是家用的,是理所当然的。
这二十块,是他靠技术、靠力气,
aybe还受了些窝囊气才换来的“额外”的肯定。是他作为一个八级技工,最后那点值钱的证明。
可他把它交出来了。
交给这个现在挣钱比他多、风头比他劲、甚至有点“不务正业”的老婆。
这得拉下多大脸?心里得多不是滋味?
林秀云心里头那根绷得紧紧的弦,啪地一下,就软了。
鼻子眼睛一起发酸。
她想起他昨晚上闷声不响帮她搬布料的样子。想起他早上那句干巴巴的“路上小心”。想起他刚才晾好的绿豆汤,虽然凉了。
这男人,嘴笨得像棉裤腰,心里头却比谁都实在。他反对,他憋屈,可他看见她真拼了命往前冲的时候,还是选择在了后头,用他自己的方式,推了她一把。
钱不多。二十块,可能还不够她买半匹好料子。
可这分量,比她那铁盒子里的所有钱都沉。压得她手抖。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被馒头噎着了,用力咳了两声,把那股涌上来的酸涩硬生生憋回去。
不能哭。哭了这男人更臊得慌了。
她把两张“大团结”仔细地对折好,和那张工资条一起,小心翼翼地塞回信封里。
手指头有点不听使唤。
然后,她把信封轻轻推回到周建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