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一个距离傅瑾琛所在城市千里之遥的南方沿海小城。空气湿润,带着咸腥的海风,节奏缓慢。
一套位于老城区、不起眼的一居室公寓里,窗帘终日紧闭。
苏晚决意正式改名为林晚,随母姓。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安安偶尔咿呀学语的声音。小家伙似乎适应得很快,对新的环境充满了好奇,坐在铺着软垫的地板上,笨拙地摆弄着几个色彩鲜艳的积木。
林晚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是长期睡眠不足的痕迹。身上穿着最普通的棉质家居服,洗得有些发旧,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抽去精气的疲惫。
杜冰妍安排得很周到。身份、住处、初期所需的一切,甚至包括一部无法追踪的、只能接听特定号码的老年手机。她叮嘱林晚,至少半年内,不要外出工作,不要使用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电子设备,像一滴水,彻底融入人海,等待风头过去。
“姐,谢谢。”当时,林晚只说了这一句。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杜冰妍抱着她,声音哽咽:“傻丫头,活着就好。照顾好自己和安安。”
活着。
林晚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那里曾经有一只沉甸甸的翡翠镯子,如今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印记(杜冰妍找了顶尖的医美处理)。她用力搓了搓那道印记,仿佛想将那段不堪的过往也一并搓掉。
她做到了。她“死”了,从傅瑾琛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可为什么,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却并没有被填满,反而在夜深人静时,呼啸着灌进冰冷的风?
茶几上,放着那本被翻得有些卷边的绘本,
《猜猜我有多爱你》。
这是她从之前那个家里,唯一带出来的、属于过去的东西。
每天晚上,无论多累,多困,她都会把安安抱在怀里,打开这本书,用轻柔却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一遍遍念着:
“小兔子说:‘猜猜我有多爱你?’”
“‘我爱你,从这里到月亮那么远。’大兔子说。”
“‘那真的非常远,’大兔子说,‘非常非常的远。’”
安安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故事,但他喜欢妈妈的声音,喜欢被妈妈抱着的感觉,总是听着听着,就窝在她怀里,吮着手指,沉沉睡去。
只有这个时候,林晚冰冷的心,才会掠过一丝微弱的暖意。
这是她的孩子。她拼尽一切带出来的孩子。是她未来日子里,唯一的寄托和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