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从外表来看,两人确实是十分般配的,难怪之前奶奶徐碧即便再怎么刁难,裴淑都没有想过要离开。
“我可没有说谎哈,以前咱们闯社会,凭的可不单是这一身腱子肉,脸也很重要的。”程老幺要比裴淑略长几岁,总是喜欢念叨“男人三十一枝花”和“男人三十而立”之类的话语,他对于自己早早超越家族里的其他兄弟,能第一个创建属于自己的工厂,是件再自豪不过的事情。
因此,其他兄弟家里有或大或小的事情,他也总是第一个凑上前去。
“咱们家积蓄多些,能帮就帮点嘛!”
程老幺收起回忆的思绪,重新将目光看向裴淑,用恳求的语气说道:“你是小霞的幺妈,跟她关系也好,等明天就去陪她相个亲嘛。”
“三妈不是也在嘛,咋个非要喊上妈妈?”虽然很为霞姐的未来担忧,可程为止也不愿意看着裴淑一直忙前忙后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更何况,她潜意识里觉得“相亲”是个极其危险的事情,不愿让裴淑掺和进去。
可程老幺却摆头,用戏谑的语气打趣:“为为啊,你认识三妈那么久,还不知道她是啥人嘛,长着一张嘴就喜欢乱说话,我怕万一明天一不小心说漏嘴,当初跟小徐的事,引起误会可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裴淑立即呵斥了一声“胡说什么呢!”
等程老幺住嘴之后,才压着怒火说道:“那就是厂里人闲着无事到处乱说的话,别人讨论就算了,你一个长辈咋个也跟着说!”
自知说错话的程老幺抬手在嘴上拍打了几下,又乖乖地帮着裴淑继续缠毛线,等她气消了一些,才再次说道:“总归是件大事,既然我们是她的长辈,也该去帮忙斟酌一下。”
想起老三那沉默寡言,一出口便是各种说教以及打骂的口吻,再回忆起老三媳妇那不加遮掩的嘴,裴淑无奈的叹息一口气,“好,我一个当幺妈的,确实该帮忙看看。”
既然敲定了这件事,程老幺就立即去外面给老三一家打电话。
炎夏时的风吹在脸上是带着一些燥热的,即便是到深夜,程为止还躺在小床有些睡不着。
她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可以瞥见外面的一些响动。
机械的吵闹声似乎永不停止,即便是这家工厂歇了,隔壁着急赶货也常常把灯亮着。生活了十一年,程为止的潜意识里觉得,眼前的这些各式牛仔布已然活成了大家的日常。
从鼻尖擦掉的灰,喉咙偶尔的瘙痒,几乎都变成了一件可以被忽视的事。
再过几个小时,堂姐程禾霞就会穿上大人为她特意购买的新衣服,去见一个个未曾熟悉的男人,意识到这点后,原先消失不见的恐慌再次袭来。
程为止紧紧地环抱着胳膊,才能将那种巨大的害怕给压制住,为了减少惊恐感,她趁着爸妈还没有回屋睡觉时,再次将之前那本旧相册给找了出来。
小小的房间里依旧没有开灯,程为止用了一张被单将自己盖住,然后在里面用手电筒照着,一张张地翻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
除去了最开始的一家三口的合照,后面很多都是程老幺和裴淑认识后去各处游玩时的留影,其中居然还有几张是和程家其他人的,印象最深的是程万利和程老幺在某个寺庙,学着武僧摆出的招式,清晨的阳光挥洒在两人身上,多增加了一些佛光普照的感觉。
即便如此,当程为止再仔细看去时,堂哥程万利的表情却多了份狰狞,就像是在盯着猎物一般,这种与天俱来的超强敏锐让她吓得差点将手电筒都给扔了出去。
手电光下,程万利那模仿武僧的姿态里,没有半分慈悲,只有一种欲将对手撕碎的狠戾。程为止猛地合上相册,黑暗中,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那是很多年前,程万利逗她玩,把她最喜欢的布娃娃高高抛起,却在她伸手去接时,突然转变方向,任由娃娃掉进了路边的泥水沟里。他当时脸上挂着的,就是这种混合着戏谑与掌控欲的笑容。
这种被审视,被观察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可偏偏,每次遇到了程万利的时候,程为止都有这种感觉。虽然对方并未做出什么实际性伤害自己的行为,可那言语里的冲动以及隐隐显露出来的强大野心,让程为止潜意识地想要避开他。
浑浑噩噩熬了一晚,就在程为止被闹铃唤醒,推开门打算去洗漱的那一刻,却瞧见了她并不愿意接触的人。
“为为,你醒啦,大哥哥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回来,还有这些纪念品呢!”裴淑依旧是一副好老人的模样,热情地将一袋子东西放在了桌上。
程为止惊得睡意全无,只呆呆地站在原地,随后又听见裴淑说:“刚好是周末,你待会儿也捯饬一下,跟妈妈一起去飞天厂接你霞姐。”
这件事,不管程为止是否抗议,就这样拍板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