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淑愿意回来,既是给了程老幺一个面子,也有家人的缘故。
临行前,她能感觉到母亲那颤抖的手,以及翻来覆去的劝告:“为为还那么小,不能少人照顾,老幺就算做错了事,毕竟还是夫妻……”
相比较邓玉兰的苦口婆心,一旁的裴二哥表现得不屑极了,抱着胳膊说道:“程家欺人太甚,我们阿淑难不成以后还找不到更好的?”
不只是他一人这样想,就连嫂子也跟着点头,“是啊,我表弟就不错,人也老实还是看着长大的,绝对比程老幺好上一万倍!”
裴淑和邓玉兰以为两人随口一说罢了,倒也没往心里去。
在屋里躺了许久,浑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邓玉兰就拉着女儿,打算在附近的公路上走走,权当是散心。没想到,一些骑着摩托车的青年晃晃悠悠过来,为首的那个还戴着个黑色口罩,一头长发很是张扬。
邓玉兰不太喜欢这种调皮捣蛋的人,就挡在了女儿裴淑的面前,哪知对方并没有直接过路,而是停在面前,然后取下头盔露出张年轻又轻佻的面孔。
“是裴姐姐吗?”他好像很自来熟,一下子就将裴淑和邓玉兰给认了出来。
对于这个陌生人,裴淑表现得不冷不热。直到他说明了身份,一旁的邓玉兰才恍然大悟道:“噢,你就是她二嫂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阿城!”来人看似在回答邓玉兰的问题,实则将视线再次转移到了裴淑的身上,主动伸出手,邀请道:“现在天色不错,裴姐姐要不然跟我们一起去追夕阳?”
“胡说啥呢,这大冬天的不够你折腾呢!”邓玉兰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并要拉着裴淑往回走,可当事人却停在原地,表情有些纠结。
“放心啦,邓婆婆,我们那么多人,不会有啥事的……”阿城再次发出邀请,一双眼睛很是真诚。
如此的青春气息,让裴淑短暂地恍惚了一秒钟,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等她回神后,已经坐在了阿城的摩托车背后,身上还披着一件棉衣外套,是母亲担心她着凉特意留下的。
“裴姐姐,这山坡上看夕阳可美啦,你之前在广州那边肯定也常常看到吧?”阿城的问题,让裴淑有些黯然神伤,她想起了那个令人伤心的家庭,以及忙碌又冰冷的工厂。
“还行。”回答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裴淑坐在后排,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要感受微风从掌心里经过的触感。
当年,她十八岁就认识了程何勇,俩人总是一起骑着摩托车上上下下,虽然总是吵架,但谁也没有想过,会闹到离婚这个地步!
可能是这种悲伤的情绪太过于明显,阿城就停车下来,然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裴姐姐,你的事我表姐跟我说了,若是你愿意的话……”
当摩托车驶过一片刚建好的新房,透明玻璃映出他们飞驰而过的身影。那一刻,裴淑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妆容精致、眼神冷漠的陌生女人,脸上仿佛沾着一层永远洗不掉的疲惫。她忽然意识到,那个十八岁坐在程何勇车后座上、会哭会笑的自己,已经和那个黄昏一样,永远地死去了。
“不对,重来!”一声长啸过后,围拢在一起的小孩顿时分开,然后又各自捏着纸牌,表现得很是紧张。旁边是一个火盆,大人们正讲着村里的一些八卦。
热气烘烤的人有些晕乎乎,裴淑再次想起那个黄昏,可却有些记不清具体的回答。
她只知道,现在的为为还需要一个妈,逸意工厂的老板娘也得是她!
“来来来,一人吃个大元宝!”说话间,徐碧已经招呼着程禾霞端来了一碗碗醪糟元宝,几乎有一个拳头大小,里面是装着红糖的馅,一口吃下去烫得口腔都起皮。
这是当地的习俗,大家虽然早就吃腻了,却也不好拒绝。所有人分别端了一碗元宝,站在新修好的房屋前,遥望繁星点点。
无数烟花同时在夜空里绽放,鞭炮声吵得人耳朵发震,欢声笑语里,这个令人记忆深刻的新年总算是正式展开。
开厂,招工,是目前困扰程家人的问题。
程老二主动提到:“一家人莫要生分,我看就选在老幺那一条街……”这样货物订单也能更快知晓,工人也能随时借调,简直完美!
可程老三不这样认为,他左右打量下,终于说出自己的考量:“老幺生意不错,那条街上他最厉害,我们是兄弟,也是对手。”
“没错,幺爸既然帮我们,我们也不能给他添麻烦!”程禾霞在一旁站着看大人们讲话,实在忍不住就插嘴起来,“飞天厂旁边,我瞧着地理位置就不错……”
“是啊是啊,以后出出进进的,也能让飞天厂老板看清楚,我们程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老三媳妇虽然赞同程禾霞的主意,但却有自己的小算盘,甚至还觉得,以后能更方便与之前的工友们唠嗑聊八卦呢!
等到夜深,大家终于敲定了最终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