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夏季炎热,一直持续到十一月才多了份点寒气。程家人从四川来,这一张嘴尤其会吃,不管是之前在飞天厂还是现在的逸意制衣厂,裴淑都习惯备上几个坛子。
一个是新摘取的泡辣子,切成小段,里头掺着豆瓣和生姜之类的;另一个是买的芥菜,选个大太阳足足地晒个透,等叶片都变成枯黄色时,再狠狠地捏成团的拿盐塞在坛子里。
最后一个泡菜坛,除了常见的萝卜头之外,裴淑还会买上一些菜块、紫苏扔在里头,用不了多久,那颜色就被泡得红艳艳,用来下饭最巴适。
每逢秋季,一家人就开始惦记起了老家的果树。
“老汉那年在房前屋后都种了不少的李子树和橙子树,每次到秋冬,吃都吃不完,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憋着一肚子气……”提到家里事,程老幺脸上就带着一些兴奋,仿佛瞬间就回到了孩童时,可以与伙伴们一起爬树,抓小虫。
“谁说不是呢,你嘎嘎以前也喜欢种苞谷和红苕,她也不晓得变通一下,一到吃饭地点就只掐点红苕藤藤回去炒,后来我们肚子饿得不行,就跑去田地逮小龙虾那些烧了吃。”裴淑同样对童年很是怀念,时常还会对母亲的迟钝思想感到无奈。
从小跟随在父母生长在大墩,程为止对于这些农村生活不太了解,她的脑海里是一片片的握手楼,以及密密麻麻的铁栅栏,数之不尽的牛仔裤,永远不会停止的轰鸣声。
吃得差不多了,程老幺就主动说起最近的八卦:“欸,派出所的阿文透风声,说之前闹事的那些家伙都给抓走了!”
“那感情好,以后就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裴淑啧啧感慨两声。
“谁说不是呢,听说抓捕场面可热闹了,还有个小伙子仗着年轻打算从楼上水管滑下去,险些跌成好几块……”程老幺连连摇头,认为这群人的身手连当年的自己一分半点都赶不上。
裴淑笑着打趣几声,又将视线看向程为止:“你们班级是多少来着?”
“六班。”程为止眉头微皱,抓着书包带子的手也有些迟钝,不太明白为什么妈妈连自己的班级号都不清楚。
裴淑应了声,承诺下午会准时去开家长会。
伴随着“哒哒哒”的机车声,凤眼车的工人已经开始做工,拎起的布料惊起不少颗粒。裴淑和程老幺收起餐桌,开始一整天的忙碌。
接近十二点半,闹铃声响起,惊醒正在沙发上补觉的程老幺,他忙弹跳而起,在原地做了个武术姿势,舒展了下身体后,才对着不远处的房间喊道:“阿淑,快些!”
“欸,催啥子嘛。”顺着声音推开门的裴淑,正对着贴在墙上的镜子,查看脸上刚画好的妆容,带着一丝嗔怪语气说道:“你们男人家就是好,不用涂啥摸啥自然快。”
程老幺被说得有些皮臊,就钻进卧室的衣柜,打算找一身西装穿上。没想到裴淑手一指,“就在床上摆着呢,赶紧换上。”
程老幺“要得”说完,一身衣服也快速套上,还摸了些发油,将头发梳得光滑亮丽,只是在瞧见两鬓间几根白发时,还有些晃神。
不知不觉间,眉头多了几道纹,就连笑起来时,眼角也开始起皱。程老幺顿时生起一种“廉颇老矣”的感触,转身想要告诉老婆这一点,却瞧着她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就连发丝也黑亮的,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原来,在没有察觉时,两人的差距一下子拉开那么多,程老幺目光落在几乎掩盖不住的啤酒肚上,下意识地将衬衫往外扯了扯。
“你收拾好了,就来帮我把这耳环戴上。”裴淑对着镜子使劲了老半天,可手中的珍珠耳环愣是对不上耳洞,正要放弃时,程老幺走过来,直接从盒子里找出了一对结婚时戴的黄金耳坠递过来。
他拿起其中一只,十分认真地缓慢戴上,然后露出欣赏表情:“嗯,还是这黄金的安逸,一戴就晓得肯定是个老板娘。”
别说,那两条流苏衬的皮肤确实白净,整体气质确实富贵不少。
程老幺在一旁帮着要戴另一只,可裴淑表情有些犹豫,虽说之前闹事的都被抓了,可谁知道还有没有不安分的人……
“没事,我不是跟你一起的嘛,再说咱们骑摩托车一会儿就到学校了,安全得很。”有了程老幺的保证,裴淑就答应了下来。
认真装扮一新后,两个人看上去确实很是体面,裴淑穿着个深绿色的套裙,拎着一个刺绣亮片手包,斜坐在程老幺的摩托车上。
“这样才叫好。”程老幺握着她的手,让其紧紧搂住自己的腰背。
这番举动,引得门口剪线的一众人都发出嘘声:“哎唷,老板老板娘真是感情好喔。”
裴淑被取笑得脸一红,赶紧拍打了下程老幺的肩膀,让他赶紧赶去汇文中学,莫迟到了给老师印象不好。
从大墩村到汇文中学,正好要经过江南大桥,一两点钟这个时间段大家基本上都在厂里赶货,偶尔有几个人路过,街道上看上去比较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