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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追夕阳(第1页)

裴淑愿意回来,既是给了程老幺一个面子,也有家人的缘故。临行前,她能感觉到母亲那颤抖的手,以及翻来覆去的劝告:“为为还那么小,不能少人照顾,老幺就算做错了事,毕竟还是夫妻……”相比较邓玉兰的苦口婆心,一旁的裴二哥表现得不屑极了,抱着胳膊说道:“程家欺人太甚,我们阿淑难不成以后还找不到更好的?”不只是他一人这样想,就连嫂子也跟着点头,“是啊,我表弟就不错,人也老实还是看着长大的,绝对比程老幺好上一万倍!”裴淑和邓玉兰以为两人随口一说罢了,倒也没往心里去。在屋里躺了许久,浑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邓玉兰就拉着女儿,打算在附近的公路上走走,权当是散心。没想到,一些骑着摩托车的青年晃晃悠悠过来,为首的那个还戴着个黑色口罩,一头长发很是张扬。邓玉兰不太喜欢这种调皮捣蛋的人,就挡在了女儿裴淑的面前,哪知对方并没有直接过路,而是停在面前,然后取下头盔露出张年轻又轻佻的面孔。“是裴姐姐吗?”他好像很自来熟,一下子就将裴淑和邓玉兰给认了出来。对于这个陌生人,裴淑表现得不冷不热。直到他说明了身份,一旁的邓玉兰才恍然大悟道:“噢,你就是她二嫂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阿城!”来人看似在回答邓玉兰的问题,实则将视线再次转移到了裴淑的身上,主动伸出手,邀请道:“现在天色不错,裴姐姐要不然跟我们一起去追夕阳?”“胡说啥呢,这大冬天的不够你折腾呢!”邓玉兰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并要拉着裴淑往回走,可当事人却停在原地,表情有些纠结。“放心啦,邓婆婆,我们那么多人,不会有啥事的……”阿城再次发出邀请,一双眼睛很是真诚。如此的青春气息,让裴淑短暂地恍惚了一秒钟,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等她回神后,已经坐在了阿城的摩托车背后,身上还披着一件棉衣外套,是母亲担心她着凉特意留下的。“裴姐姐,这山坡上看夕阳可美啦,你之前在广州那边肯定也常常看到吧?”阿城的问题,让裴淑有些黯然神伤,她想起了那个令人伤心的家庭,以及忙碌又冰冷的工厂。“还行。”回答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裴淑坐在后排,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要感受微风从掌心里经过的触感。当年,她十八岁就认识了程何勇,俩人总是一起骑着摩托车上上下下,虽然总是吵架,但谁也没有想过,会闹到离婚这个地步!可能是这种悲伤的情绪太过于明显,阿城就停车下来,然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裴姐姐,你的事我表姐跟我说了,若是你愿意的话……”当摩托车驶过一片刚建好的新房,透明玻璃映出他们飞驰而过的身影。那一刻,裴淑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妆容精致、眼神冷漠的陌生女人,脸上仿佛沾着一层永远洗不掉的疲惫。她忽然意识到,那个十八岁坐在程何勇车后座上、会哭会笑的自己,已经和那个黄昏一样,永远地死去了。“不对,重来!”一声长啸过后,围拢在一起的小孩顿时分开,然后又各自捏着纸牌,表现得很是紧张。旁边是一个火盆,大人们正讲着村里的一些八卦。热气烘烤的人有些晕乎乎,裴淑再次想起那个黄昏,可却有些记不清具体的回答。她只知道,现在的为为还需要一个妈,逸意工厂的老板娘也得是她!“来来来,一人吃个大元宝!”说话间,徐碧已经招呼着程禾霞端来了一碗碗醪糟元宝,几乎有一个拳头大小,里面是装着红糖的馅,一口吃下去烫得口腔都起皮。这是当地的习俗,大家虽然早就吃腻了,却也不好拒绝。所有人分别端了一碗元宝,站在新修好的房屋前,遥望繁星点点。无数烟花同时在夜空里绽放,鞭炮声吵得人耳朵发震,欢声笑语里,这个令人记忆深刻的新年总算是正式展开。开厂,招工,是目前困扰程家人的问题。程老二主动提到:“一家人莫要生分,我看就选在老幺那一条街……”这样货物订单也能更快知晓,工人也能随时借调,简直完美!可程老三不这样认为,他左右打量下,终于说出自己的考量:“老幺生意不错,那条街上他最厉害,我们是兄弟,也是对手。”“没错,幺爸既然帮我们,我们也不能给他添麻烦!”程禾霞在一旁站着看大人们讲话,实在忍不住就插嘴起来,“飞天厂旁边,我瞧着地理位置就不错……”“是啊是啊,以后出出进进的,也能让飞天厂老板看清楚,我们程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老三媳妇虽然赞同程禾霞的主意,但却有自己的小算盘,甚至还觉得,以后能更方便与之前的工友们唠嗑聊八卦呢!等到夜深,大家终于敲定了最终方案。就在飞天厂附近的街道开厂,那里地方够大,工人也齐全,最主要的是程老二和程老三家里一起,这样资金不至于太拮据。望着几个大人绽开的笑颜,一直沉默在原地的程万利也微微勾起唇角,然后走到堂弟程柯身旁,轻声道:“小柯,你以后的药钱就不用愁啦!”借着这句祝福,众人收拾行装,再次踏上广州之路。不到半月时间,一切都尘埃落定。鞭炮的红色碎屑,再次黏在崭新的工厂铁门上,久久不肯落下。空气里弥漫着火药辛辣的气味,混合着水泥的生涩和油漆未干的刺鼻。程家兄弟的新厂,就在这一片喧天的锣鼓和邻里艳羡的目光中,揭开了牌匾上的红布——“逸合制衣”。名字是程老二想的,取“兄弟合力”之意,尽管这合力之下,暗流早已汹涌。程老幺站在人群最前方,穿着不合时宜的深色西装,头发抹得油亮。“好!这厂真气派——”他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挥手的样子,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架势,周围人纷纷附和。裴淑就站在程老幺身侧半步远的位置,一身价格不菲的米白色套装,以及摸得雪白的皮肤,衬得她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岁,她也在笑,只是那笑容像是描画上去的,缺乏温度。身为老板娘的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只是安静地站着,偶尔与相熟的人低声交谈几句,“以后就靠大家帮衬啦!”她手腕上那只新添的翡翠镯子,在日光下泛着清冷的光。程为止挤在人群边缘,看着父亲被众人簇拥着,发出刺眼的光。母亲则像一尊被精心装扮过的瓷器,美丽,却易碎。她感到一种隔膜,自己仿佛一个误入此地的旁观者。“哟,这不是为止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去你老汉那边?”同一个村里出来的嬢嬢,用那种混合着同情与探究的目光打量她,“听说你前阵子跑去你嘎嘎家了?也是,你妈现在……怕是顾不上你咯。”话语像锋利的刀刃,毫不客气地划破程为止的自尊心。她记得那个下午,村里几个长舌妇聚在马路旁,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她听见。“……心狠呢,孩子都不要了。”“老程家怕是真要绝后了,就剩个丫头片子……”她第一次没有沉默,而是转身,沿着那条尘土飞扬的公路,一直走到了嘎嘎家。嘎嘎什么也没问,只是颤巍巍地拿出攒下的钱,让她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那天晚上,蜡烛微弱的光映在嘎嘎浑浊的眼里,那是程为止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纯粹的暖意。此刻,那点暖意被眼前的喧嚣彻底淹没。工厂内部宽敞明亮,数十台崭新的缝纫机排列整齐,像等待检阅的士兵。程老二和程老三各自占据一方,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指挥着雇来的工人摆放物料。“快,东西摆好诶,莫偷懒!”“小心一些,磕坏了,我可要找你们赔偿啊!”在程老二指手画脚下,众人忙得一脑门的汗水,相隔数百米外,他们的厂子与老幺的“逸意”正好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对峙。身为侄子的程万利罕见地没有出现在这场热闹里,他把自己关在“逸意”厂角落的版房里,对着一块复杂的牛仔面料和一张手绘的版图,眉头紧锁。凭什么,大家都能获得想要的事物,而他却不行?!他程万利早已不是那个只能干杂活的小工,幺爸的手艺,已经学会了七八成,甚至在某些设计和技术上,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满怀怨念时,程万利的耳边回响着刘车管上次酒后的话:“……老幺心大,手也散,赌马上头了,那账面上……”他当时只是默默给对方斟满酒,没有接话。有些东西,借用巧劲比所谓的蛮干更重要!想到这点后,程万利便摸了摸口袋里那把从程老幺身上弄来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笃定,只有利用好这层门面,才是撬开商业帝国第一道门的利器。窗外,庆祝“逸合”开业的烟花正在绽放,将程万利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那钥匙的冰冷触感,比任何转瞬即逝的烟火都更让他感到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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