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他才多大啊,离读大学还早呢。”裴淑笑了笑,低头哄了下程为止,白白净净的脸上顿时多了点灰尘,她赶紧伸手擦去,又扭头去程禾霞说道:“未来还长,你先想想自己究竟喜欢什么?”
程禾霞支支吾吾,始终说不出究竟要怎么花这第一笔工资。
还是裴淑看穿她心事,主动吆喝道:“走嘛,幺妈请客,他们算账还要一会儿呢,我们先去附近吃点东西。”
一路上,程禾霞频频回头,很是忐忑不安。
直到一碗热气腾腾的豌杂面被端上桌,她才终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坐在对面的裴淑正从小程为止的背后取出一条汗巾,然后又找店老板装了些热水,小心翼翼地给她冲奶粉喝。
“出门在外,好多人都想着这么一口四川味道呢。”很快,裴淑要的包面被端上来,红艳艳的油花飘在上头,尝一口简直唇齿留香。
“嗯,还是咱们四川的油辣子香!”
附近的几张木桌都被挤满人,看来大伙儿都是这一天开工钱,各种方言汇集一起,顿时冲淡了一些工业的冰冷,多了一些温馨感。
“幺妈,我们的工资这个月真的能要回来吗?”程禾霞还有些不放心。
裴淑一直保持着云淡风轻,动作熟练地抄起调羹将一个包面皮弄碎送进小程为止的嘴里,末了才说:“你放心,老幺那个人虽然总是满嘴跑火车,但答应了家里人的事就绝对不得含糊。”
程禾霞也就松了口气,吃完饭后和裴淑先回了宿舍休息。
这一睡便是一大下午,等她睁开眼时,四周空荡荡,一同居住的那些人还没有回来。唯有老三媳妇正洗了衣服在阳台晾晒,见她醒了,连忙上前说道:“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沉……”
“妈,工钱开了吗?”程禾霞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跟随在老三媳妇的身旁。
“哎唷,你那点钱还不够吃饭的,就别瞎惦记了……”老三媳妇随口应了一声,程禾霞原先捏在手心里的纸条,顿时变得有些沉。
她“噢”了一声,说起裴淑请客的事。
“你幺妈就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以后可别学她,到时没男人要了!”老三媳妇敷衍几句就将话题彻底揭过。
一晃又是一年。制衣厂宿舍楼下的木棉花再次开放,到处是红艳艳的,还有人捡了干净的花朵拿去煲汤喝。厂里难得放假没有其他人在,就连之前的财务都将办公室锁了,邀约几个小姐妹背起挎包去附近的广场逛街。程家几兄弟却没有闲着,一人一台车子踩得“哒哒”响。
“没到年底呢,这是又要赶工了?”程禾霞对于老三媳妇递过来的一张厚牛仔布有些吃惊。
抬眼望去,没有看到其他的工友,反倒是老幺起身关了头上的大灯,只留下旁边的一小盏灯,身旁的其他几个叔爷兄弟表情不像之前的懒散,而是忧心忡忡。
“车前代毕竟是最基础的工序,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学学后面的复杂工序才能赚大钱!”
直到这时,程禾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之前制衣厂门口的纸壳上写的“打更”原来就是兼职的意思。
一个厂里,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车前袋的人。
“要是学不会呢?”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打破,程禾霞踩着踏板的脚微微发抖。
“那可能得出去再找个厂进了……”
老三媳妇对此习以为常了,十分自然地从角落里扯起一条布,帮她放在桌面上,缓声说道:“你幺妈之前就是做双针的,到时她来教你!”
窗外吹来一阵风,让头顶的灯盏晃悠几下,程禾霞不知该拒绝还是答应,只是低头看向脚下的影子,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