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背影,与人才市场外那些躺在纸板上的身影,在黄昏的光线里奇异地重叠了。一种巨大的困惑攫住了她:这些‘泡在池塘里的人’和那些‘睡在纸板上的人’,他们是从哪道工序上,被这台巨大的社会机器给甩出来的呢?”
与程为止的默默观察不同,一旁坐在台阶处的赵傲与裴淑可是聊得热闹,两人的笑声和谈话声,与程为止内心的沉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唷,你也是,咋个那么着急,居然还从楼上跳下来了。”
赵傲摸着后脑勺,表现得不甚在意:“没事,就二楼,等歇会儿就好了。”
既然他自己都说不用去药店治疗,裴淑只好提道:“反正这里离厂里不远了,你就跟着一起去吃个便饭吧,正好老幺他们都在,你们可以好好聚会儿。”
赵傲看似有些不好意思,但耐不住裴淑劝说,于是便一同到了厂门口。
才回去,就看到聚了不少人,还有些工人手里拿着剪线的剪刀都舍不得放下,就站在原地看八卦。
“咋啦这是?”裴淑作为老板娘,自然很是关心厂里的事情,首先涌向人群,正好看到老二媳妇贺文敏正巴拉巴拉地说着话。
“二姐,你没事吧,我咋听人说……”裴淑剩余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瞧见老二媳妇摆摆手,从兜里掏出张帕子咳嗽了几声,才压着嗓音说:“你可是不知道,我刚才可遇到了啥!”
这一通疑问,直到在了饭桌上,老二媳妇贺文敏才算是讲明白。
“当时我身后一凉,感觉可不对劲,就忙把手机夹在了大腿间,可严实了……”
一旁拿着酒杯的老二沉着脸,听半天愣是一句话都不开腔,甚至还皱眉,显示出不屑来。老二媳妇不搭理他,继续讲述:“我一嗓门就叫着了不少人去撵他,后来我一想,老幺办公室里还有壶刚烧开的水,就赶忙拎起去追了!”
这一番举动顿时引得周围人纷纷赞叹不已,程禾霞也竖起大拇指,直夸奖:“还是二妈厉害,像我可就不敢了。”
“哼!这有啥,真撵上去把热水泼身上了,那不是得活生生掉一层皮?要我说你二妈就是心狠,别人哪能想出这个法子!”老二忿忿不平。
空气顿时有些尴尬起来,裴淑忙打圆场道:“二哥,你莫那么说,二姐也是急中生智,再说了,那偷鸡摸狗的人也没啥好可怜的。”
餐桌上的女性纷纷点头,看来很赞同这一番话,老二见此也就不好再继续唠叨了,但眼神依旧有些不高兴,这让老二媳妇情绪就变得低落不少。
一场聚餐结束,各回各家,重新与赵傲相见,老幺的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眼里却是一片真诚,拉着他的手有些依依不舍:“老赵啊,现在你也晓得我们厂在哪了,以后有空了就过来耍。”
“要的,老幺,我现在也是车管了,上班的厂就在不远处。”
互相介绍了下近况后,赵傲就晃着有些醉醺醺的身体往回走,本来裴淑还打算叫老幺送一程的,哪知程老幺却将头一扭,“不用,我兄弟我还不清楚嘛,就这点酒还醉不倒他的……”
话是那么说,裴淑还是放心不下,就叫着只喝了几杯的程万利帮忙去看着点。
入夜之后,风吹得人脑门一片冰冷,程为止帮着裴淑收拾残局,想起了白日里的事情,以及今晚听到老二媳妇的“壮举”,难免有些担忧地说道:“妈妈,明天的家长会,要不你就不去了吧?”
“那哪成,早就说好了的,再说了,汇文中学离这又不远,叫你爸开着摩托车,我们一起去。”似乎看穿了程为止的担忧,裴淑主动说要加上程老幺一起。
见此,程为止就不再多言。
入夜后,头顶的月亮白得惊人。月光照在菊花上,花瓣边缘像是镀了一层银,隐隐透出一些香味。程为止躺在床上,耳边回响着白日的种种声响:女生的尖叫、池塘的水声、二爸的怒斥,最后都化作了三和大神空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