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亲兵嘴里得了信,哪里还顾得上肩胛骨的伤势?跑得太急,左脚的棉鞋早不知甩在了哪条路上,光脚冻得脚趾蜷缩,却飞奔着。
“爹!娘!”他冲出寨门,嗓子因为激动而嘶哑,目光像疯了般扫过人群,眼泪已经先一步涌了出来。
刘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光脚的身影,尽管他比离家时瘦了许多,可那轮廓是刻在她心里的。
“儿啊,我的儿啊!”老太太哭喊着扑过去,一把抱住刘三的胳膊,手指摸到他肩上的绷带。见儿子呲牙,又猛地缩回手,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这是遭了多少罪啊!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三哥!”刘三的弟弟挤开人群跑过来,攥住他另一只手,兄弟俩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妻子站在一旁抹泪,见丈夫看来,才哽咽着唤了声“当家的”。
怀里的儿子被哭声吓着,也跟着“哇”地哭了出来,伸出小手要他抱。
大些的女儿则懂事地拉着母亲的衣角,红着眼圈喊“爹爹”。
刘三一把将儿子接过来搂在怀里,孩子身上的棉袄还是他临走前给做的,此刻还带着体温。
他又伸手摸了摸女儿冻得发红的小脸蛋,再看看爹娘鬓角新增的白发,还有妻子眼角的细纹。
这一刻,刘三所有的担忧、愧疚、思念一股脑涌上来,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娘,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怕了……”
一家人围着他跪成一圈,哭声在寒夜里格外真切。
周围的士兵们都静了下来,有人悄悄别过脸抹了抹眼角。
——谁还没有牵挂?这哭声里的苦与甜他们都懂。
原来,刘三连夜出逃后,刘德福次日就带着人闯了他家。当时刘家老少吓得魂飞魄散。
刘德福却只是阴着脸说刘三犯了杀头的罪,畏罪潜逃,若有人见到他来报信,或许能给刘家留条生路。
谁也猜不透这位老爷是念着刘三多年鞍前马后的情分,还是压根不知道刘三早已把他的龌龊事抖了个底掉,竟真的没为难刘三家眷。
只是派人盯了几日便撤了。
可刘三深知刘德福的狠辣,总怕自己跑了,家人会替他遭罪,这些日子夜里总做噩梦,梦见妻儿老小被打入大牢,醒来时枕头全是湿的。
此刻重逢,才知彼此都安好,一家人抱头痛哭。
“咳咳!”韩勇气喘吁吁地追来,额头上冒着汗。见一家人团聚的模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他快步上前拍了拍刘三的后背,低声劝道:“刘老弟,别哭了,大喜的日子,高兴才是。再说了,秦将军还在跟前呢,快带着家人去谢恩。”
刘三猛地回过神,这才想起秦猛还在一旁。他胡乱抹掉眼泪,用袖子蹭了蹭女儿脸上的泪珠,又搀扶起爹娘,拉着妻子,叫上兄弟。
他快步走到秦猛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还带着哽咽,却字字铿锵:“谢将军活命之恩。大恩大德,刘三这辈子都报不完!
若不是您派人去接,我这一家老小怕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