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知治下百姓日常吃什么、能吃几分饱。那他凭什么坐在高堂之上,空谈民生疾苦?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自诩为合格的掌权者?”
诸葛风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他细细咀嚼这番话,虽直白朴素,却藏着深刻道理,与平日所学截然不同,却又无从反驳。
秦猛见他不语,索性继续说道,手下也没闲着,已然开始清洗锅具:“古人的话,未必全对。
许多事,唯有实践方能出真知。
自己亲手做过、真正了解了,才能心中有数。大是大非时,手底下的人也无法轻易哄骗蒙蔽。”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忙碌的军寨,语气愈发坚定:“庖厨之事涉及更广,等明年开春、局势稍稳,我还要亲自带军卒们下地开荒种田。
让他们也亲身感受,这一粥一饭、盘中之餐,究竟是怎样得来,‘粒粒皆辛苦’,来之不易。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真正明白,手中刀枪的职责,不只是杀敌立功,更是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家园,护佑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
“呃……”诸葛风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秦猛这番朴实无华的话语,竟字字千钧、振聋发聩。
他再次望向眼前这位年轻的知寨官时,与以往迥然不同,火光映照下的身影陡然高大起来!
——对方不仅是骁勇善战的虎将,言行间更藏着通透的为政处世之道,远非寻常武夫或腐儒可比。
他心中原本那点“有失身份”的芥蒂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钦佩与深深的深思。
“这种人值得自己追随,”诸葛风首次有了这个想法。与秦猛这番关于“庖厨”与“治道”的简短对话,也如一颗种子般,悄然植入了心田。
当秦猛端着热气腾腾的肉粥、煎蛋和那碗深褐色的枇杷红糖水回到屋里时,陈月娘怔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在乱军中厮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笨拙又细心的普通农家汉,为她张罗着这些琐碎吃食,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快,趁热吃点儿。”秦猛将木托盘放在她身边的矮几上,语气带着些许催促,又有些不自然。
“这枇杷糖水也喝了,发发汗,咳疾能好得快些。”
陈月娘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下,拿起汤匙,小口小口地吃着肉粥。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肉香混合着米香,暖流从喉间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份煎蛋,也火候正好,是她喜欢的熟度。
她吃着,眼泪却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滴落在碗里。
“呃……怎么还哭上了?”秦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月娘,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合胃口?”
陈月娘连忙摇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哽咽:“没有……很好吃……就是,就是觉得……猛子哥你对我太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要驱散这过于柔软的气氛,岔开话题道:“这些天杀的鞑子,年节都不让人安生,总是来劫掠杀人,真是坏透了!”
话语里,带着对侵略者切齿的恨,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即将再次出征的心上人的深深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