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他就被那女子轻盈的姿态给吸引了。“停车。”他只说了两个字。下属想劝他,可看到陈先生微蹙的眉头,终究还是不敢开口。她一登场,舞台的气场就瞬间变了。绸带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而她,是从敦煌壁画里乘云而来的神女。“倒悬金钩”——足尖稳稳勾住绸带,腰腹悬空却不见丝毫晃动。“蝶式旋转”——身体展开的角度分毫不差,裙裾扬起的弧度与绸带的摆动完美契合。……观众的目光已完全被她吸引,就连聚光灯都像是被她的动作牵引似的,牢牢追着这抹银白的身影。霍青山大受震撼,站在原地愣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只一眼,他就能看出这绝不是自己团队里的人。甚至可以说,他也很少见功力这么强的绸吊演员。这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可可看着女孩儿的表演,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她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自己练了十年的绸吊,竟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比得黯淡无光。可她又不得不承认,面具女孩儿的基本功太扎实了,每一个发力点、每一次身体的控制,都精准到了极致,那是她再练十年也未必能达到的水准。更让众人惊叹的是,面具女孩儿在完成一段lo后,竟朝陆栖川伸出了手。她示意陆栖川托举自己做“双人飞天”的动作。这是林可可每次都囫囵过去的高难度动作。陆栖川犹豫着上前,双手扣住面具女孩儿的腰腹,试图将她向上托起。可站在侧幕的霍青山看得清清楚楚:陆栖川的手臂只是轻轻用力,面具女孩儿却像是自己借了力一般,身体轻盈地向上攀升,腰腹微微收紧便稳住了重心,甚至还在上升过程中调整姿势,让陆栖川的动作看起来更连贯。这位女演员竟然凭借自己一人的力量,让这个动作看上去是两人搭档合力而为!接下来,陆栖川和这位神秘的女子在绸带间穿梭,看似是陆栖川在托举云知羽,实则每一次高度的提升、每一个姿势的稳定,都是女孩儿用自己的核心力量在把控。陆栖川的动作更像是一个“支点”。没有女孩儿的精准发力,这组动作根本无法完成。虽然女孩儿戴着面具,但是陆栖川始终觉得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最终,女孩儿以“凌空展翅”的动作定格,与林可可最初的姿势形成呼应。他们团队的《飞天》竟在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子完美地演绎了出来。霍青山心中一颤。这姑娘的本事,远不止“精湛”二字。女孩儿落地后,面具下的嘴角轻轻扬了扬,随后便转身消失在舞台后方,只留下两条还在轻轻晃动的水红色绸带。就好像飞天神女突然降世,随后又轻飘飘地飞天而去。陆栖川在后台,迟迟回不过神来。还是陈砚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他庆贺:“真看不出来啊,川儿,你绸吊竟能表演得这么厉害,都快赶上我弟弟了。”陆栖川苦笑了下。他哪敢和砚久比?“不是我的功劳。”陆栖川说,“都是……”“你就别谦虚了。”陈砚舟夸道,“对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会绸吊表演的女孩儿了?怎么不介绍介绍?她人呢?从表演结束到现在,我就一直没看到她人。”“我也不知道。”陆栖川有些失神,“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始终想不起来。”陈砚舟调侃道:“还说不认识,人家戴着面具你都能看出来见过她。”两人正说这话,桑坤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嘿,我说你们到底懂不懂规矩啊?我帮你们把事情办妥了,你们不得好好感谢感谢我?”陈砚舟有些不高兴,可是,像桑坤这种人物又得罪不起,只能闷闷地瘪瘪嘴,假装听不懂桑坤在说什么。陆栖川看到桑坤来讨感谢,心里也是有些抵触的,该给的钱已经给了,他怎么还来?不过,对于这种得罪不起的人物还是不要招惹好了,只能尽量赔笑。“桑坤哥,大驾光临啊。”陆栖川故意装作很忙的样子,“您是路过还是什么?我们这会儿实在太忙了,要拆这些东西,招呼不周啊。”桑坤冷笑了下,“拆东西?我看你们的确很擅长拆东西。”“桑坤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栖川假装听不懂。“过河拆桥嘛,非要我明说吗?”桑坤扫了一眼四周,“我看你们杂技团也是前程远大啊,要技术有技术,要功夫有功夫,就这些设备,也不是其他寻常杂技团能搞到手的。”他拍了拍陆栖川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这么有本事的杂技团,老是四海漂泊的,在街边小广场演一演,勉强混口饭吃,不是你们想要的吧?”陆栖川愣了下。桑坤说的这些正是他从前的困惑。在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霍老板带着他们四处漂泊,到处演小场子,挣那些微薄的收入是因为他们还不够好。后来,在这一行待的时间久了,才发现他们蜀艺凌云杂技团在整个行业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他们为什么要如此漂泊?混得这么困难?他觉得霍老板一定是思想上出了什么问题。一个孤寡多年的独身老人,总是难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或则曾经被人狠狠抛弃,如今便像闲云野鹤一样养着一艘船、一个杂技团、一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四海为家。种种问题在陆栖川的脑海里转过很多回,但他不想让别人来说三道四。“桑坤哥。”陆栖川用笑掩饰住情绪,“你要是觉得我们好,那说明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往后要是有表演,也欢迎你来看看,那可真就是我们的荣幸了。”陆栖川又忙碌起来,一会儿招呼这个搬东西,一会儿去帮那个挪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