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商队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和怪异。伤员痛苦的呻吟声、车辆维修的敲打声、以及头领不时通过对讲机发出的、带着焦躁和疑虑的指令,混合在一起,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陈浪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车队其他人员投向他们这节破烂皮卡车厢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劫后余生的麻木,有对未知狙击手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隐藏的、混合着贪婪和忌惮的审视。
那个匿名悬赏和“独狼”的存在,像一层无形的隔膜,将他们与整个商队隔离开来。他们不再是简单的搭便车者,而是麻烦和不确定性的代名词。
商队头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车队再次启程后不久,他通过对讲机,声音冰冷地警告陈浪:“小子,我不管你们到底什么来头,也不管刚才是谁在暗中放冷枪。到了锈水镇,立刻给老子滚蛋!多待一秒,别怪老子不客气!”
陈浪只能沉默以对。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接下来的路程,商队提高了警惕,选择了更加迂回但相对安全的路线,速度也加快了不少。显然,头领只想尽快结束这趟糟心的旅程,把这几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旷野的景色愈发荒凉,偶尔能看到一些废弃的农场或是小镇的残骸,如同巨大生物的骨架,散落在灰褐色的大地上。空气中的辐射尘似乎也更浓了一些,即使待在车里,也能感觉到那种细微的、令人不适的刺痛感。
小霜似乎对这种环境格外敏感,变得有些焦躁不安,时不时扭动身体,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陈浪只能更紧地抱着她,低声安抚。
郑芊花的状态也很差,颠簸、惊吓和恶劣的环境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靠着车厢壁。
只有山魈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如同磐石般守在车厢口。
又颠簸了几个小时,当天色再次渐暗时,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模糊而庞大的阴影。
那是一片倚靠着一条宽阔但河水浑浊呈铁锈色的河流建立的巨大聚居地。高矮不一、杂乱无章的建筑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大多是利用废旧集装箱、金属板材和混凝土碎块搭建而成,显得混乱而坚固。
聚居地外围树立着简陋的、布满倒刺的铁丝网和了望塔,一些地方还能看到旧时代防御工事的残骸被整合利用。几条粗大的、冒着滚滚黑烟的烟囱矗立在聚居地中心,向灰蒙蒙的天空不断排放着污染物。
这里没有前哨站那种相对规整的科技感,而是充满了一种粗犷、野蛮、挣扎求生的气息。
“锈水镇……到了。”山魈看着远处的景象,声音低沉。这里和他记忆中的一些人类聚集点很像,混乱,危险,但也充满了某种畸形的活力。
车队没有直接进入镇子,而是在外围一片同样杂乱停放着大量车辆的临时检查站附近停了下来。一些穿着统一制服、但装备看起来比商队护卫还差劲的守卫懒洋洋地上前,开始例行公事般地检查车辆和货物,显然是要收取入镇税费。
商队头领下车,和守卫小头目交涉着,不时指向车厢里的货物,似乎是在讨价还价。
陈浪知道,分别的时刻快到了。他们必须在这里下车,否则一旦进入镇子,恐怕更难摆脱商队的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对山魈和郑芊花低声道:“准备一下,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趁着商队头领还在和守卫扯皮,注意力被吸引的空档,陈浪抱起小霜,山魈搀扶着郑芊花,四人悄无声息地从皮卡车厢另一侧滑了下来,迅速躲进旁边一堆废弃的轮胎和金属垃圾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