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则刚完成一组复杂的数据比对,正靠在椅背上,轻轻按摩着因长时间注视屏幕而酸胀的睛明穴。
室内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声和彼此轻缓的呼吸声。
权志龙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讨论音乐,而是放下耳机,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夕阳点燃的城市天际线,忽然轻声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分明是说给她听:“教授,有时候觉得奇怪。
外面那么吵,几百万人同时说话、吵架、欢呼、哭泣……但好像只有在这个堆满了机器和线路的小小空间里,才能听到最清楚的声音。
”林知夏闻言,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她的监测仪显示,心率有微不可察的、加快了3bpm的波动。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落日像一个巨大的、温暖的伤口,悬在高楼之间。
“噪音中存在信息,有序中也可能蕴含混沌。
这取决于观测者的滤波算法和…注意力频谱的分配。
”她试图用熟悉的术语构建回应,但声音里缺乏平日的绝对确定感。
权志龙转过身,背靠着窗框,夕阳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他笑了笑,不是平时那种带着点戏谑或孩子气的笑,而是一种更沉静、更复杂的神情。
“我不是在说物理声音。
我是说……这里。
”他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左胸口,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林知夏脸上,“以前站在几万人的体育场中央,听到山呼海啸的声音,会觉得那就是全部。
但现在发现,最响的声音,反而是某些……极其安静的瞬间。
比如,系统宕机前的那一秒寂静,烟花乱爆时你敲下执行键的那声轻响,或者……就像现在。
”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骤然变得浓稠起来。
林知夏感到自己的呼吸微微一滞,监测仪上代表呼吸频率的曲线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平台期。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咚咚,咚咚,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权志龙没有移开视线,他缓缓离开窗边,朝她走来,步速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慢慢笼罩住坐在控制台前的她。
林知夏没有动,也没有像过去那样启动任何防御或分析程序,她只是看着他走近,感觉自己的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捕捉着他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又伸开的细微动作,他喉结因为吞咽而轻轻滚动一下的弧度,他眼中那种混合了温柔、探究、以及一种近乎悲悯的理解的复杂光芒。
他在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这个距离已经远远小于她设定的“个人安全社交距离”阈值,但她奇异地没有感到被侵犯,反而有一种……被包裹的安全感。
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她座椅两边的扶手上,形成一个温和的、却不容逃离的包围圈。
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地、一寸寸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此刻她的每一个像素点都刻录进记忆深处。
“林知夏,”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省略了所有头衔和距离感,叫出了她的全名,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弦被拨动,在她耳膜上引起一阵细微的震颤,“我的监测仪好像也坏了。
它现在显示,所有的数据……心率、血压、还有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所有的参数,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一个……从我们第一次在无线挑战那个混乱的后台,你皱着眉说‘信任我的算法’那时起,就不断被验证,但直到现在我才敢完全确认的结论。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也像是在给她消化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