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小说

第325章 海天之际（第1页）

咸湿而凛冽的海风，裹挟着远方雷暴云团中逸散的臭氧与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穿透了潘妮精心维持的内部环境过滤系统，蛮横地灌入指挥室内。这风不仅带来了死亡的气息，更带来了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仿佛整个海洋都活了过来，带着无尽的恶意凝视着这艘敢于闯入其领域的孤舟。

周沐风站在主控台前，身形依旧如标枪般挺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那股因强行催动所有植物能力、尤其是逆时草那禁忌般的时间之力而造成的空虚感，仍如附骨之疽般盘踞不去。每一次深呼吸，肺叶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种源自法则层面的细微撕裂感。楚嫣然的生命能量如同最温和而坚韧的泉流，持续滋养着他的经脉与灵魂，将那份反噬的刺痛感一点点化去、抚平。此刻，他的状态恢复了约七成，足以应对大多数突发状况，精神感知和能量调动已无大碍，但距离巅峰时期那种心念一动、万物皆随的圆融贯通，还差着最关键的一线。那是力量与灵魂完美契合的境界，需要时间和静养来彻底恢复。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了前方巨大的强化玻璃窗，牢牢锁定在地平线的尽头。那里，是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危机四伏的未知领域。

蔚蓝。

那是记忆中海的颜色，广阔、深邃，蕴含着生机与神秘。然而此刻，这片蔚蓝却显得如此陌生而诡异，像是一块被玷污的巨大宝石，散发着不祥的光芒。一片浩瀚无垠的蔚蓝铺陈开来，与因能量紊乱而显得灰蒙蒙的天空在极远处笨拙地缝合。海天之际的那条线，不再是宁静的分界，而像是一道巨大的、正在渗血的伤口。

而在这片扭曲的蔚蓝之上，盘踞着更加令人心悸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直径难以估量的幽暗漩涡，如同沉睡的古神骤然睁开的漆黑眼眸，又像是星球表面一道腐烂的疮疤，在海面上以一种违背常理的缓慢速度旋转着。漩涡中心深不见底，吞噬着光线、声音乃至希望，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与纯粹的、冰冷的恶意。以这吞噬之眼为中心，上空凝聚着一团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雷暴云团，漆黑如泼墨，边缘却翻滚着病态的、如同腐败血肉般的紫红色电蛇。沉闷的雷鸣不再是自然的声响，而是远古巨兽饱含怨毒的咆哮，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那低频的震荡也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潘妮的护盾上，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弦上。云层与漩涡之间，粗大的闪电不再是转瞬即逝的亮光，而是如同永恒的刑具，不断鞭挞着沸腾的海面，激起冲天的高温水汽与撕裂视野的刺目电光。

这不仅仅是天灾，更像是一种活着的、拥有意志的、充满恶意的自然之怒，是针对一切生灵的终极审判场。

“数据建模完成度87%。”朱莉娜清冷而镇定的声音在指挥室内响起，打破了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凝视。她坐在副控位，身上穿着贴身的作战服，勾勒出矫健的身姿，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专注而锐利。她的双手在虚拟光屏上化作两道残影，飞快地操作着，调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三维能量谱图和动态威胁评估模型。“漩涡直径初步估算超过五十公里，中心引力异常参数已达到理论临界值的178%，足以在瞬间撕裂旧时代的万吨巨轮。雷暴云团覆盖范围约三百平方公里，内部电磁环境极端复杂，强烈干扰所有常规探测手段，灵能探测衰减率超过60%。能量读数……持续爆表，峰值波动远超我们在雍州遭遇的任何个体能量源，包括那头几乎让我们团灭的毁灭刃齿。”

她的语气尽可能保持平静无波，这是她作为前研究员和现在团队指挥核心的职业素养。但周沐风敏锐地捕捉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以及汇报时语速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加快。他知道，莉娜肩上的压力有多大。慕容雪沉睡，其他主力几乎全员昏迷，她是目前唯一能支撑起大局的人。这份重担，让她不得不将所有的脆弱都深深掩埋。

“生命信号呢？”周沐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恢复期特有的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稳定，仿佛定海神针，给予着同伴信心。

“混乱，且数量……极度密集，呈指数级攀升趋势。”朱莉娜迅速切换画面，一片代表生命反应的红点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将漩涡外围的海域彻底染成令人不安的血色。“根据能量特征、生物电信号和运动模式分析，98。7%以上为变异海洋生物。体型谱系分布极广，从数米长的集群性掠食者，到超过百米、疑似由多种生物融合而成的巨兽。它们的行为模式高度一致，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和……某种诡异的向心性。它们似乎被漩涡中心的某种高维能量场或信息素强烈吸引，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赶、圈禁在了一起，形成了这场规模空前的、自我消耗式的海兽潮。”

她顿了顿，补充道：“能量吸收和转化效率异常之高，这不像自然的进化，更像是一场……人为筛选和养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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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阵微弱但极其尖锐、带着特殊频段的警报声撕裂了指挥室内凝重的空气。

“警告！接收到断续的、高优先级人类求救信号！信号源加密协议为‘夏国九州紧急事态-朔风级’！信号源位于……漩涡边缘东北方向，约一百二十公里处，正在快速移动……信号极不稳定，受到强烈能量干扰和灵能压制！”潘妮的电子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能解析信号内容吗？立刻尝试增强接收！”周沐风身体微微前倾，立刻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信号增强中……尝试破解加密协议……部分破译内容为：‘……这里是朔风……唐……遭遇……围困……坐标……坚持……援……’信号再次中断，干扰源强度提升。”潘妮汇报着，同时将破译出的零星词汇和坐标点投射到主屏幕上。

“朔风……唐……”周沐风眼中精光爆射，与朱莉娜瞬间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认与凝重。朔风，很可能是冀州某个重要基地或部队的代号。而“唐”，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们此行的核心目标之一——那位拥有SSS级风系异能的强者，冀州信物的持有者，唐玥！她果然在这里，而且正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甚至可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否则不会发出朔风级的最高求救信号。

“潘妮，最大安全速度，目标信号源区域！不计能量损耗，优先保证速度和隐匿性！莉娜，持续监控信号，动用所有冗余算力尝试重新锁定和破译！同时，启动所有主动和被动防御模块，武器系统预充能至临界状态，进入最高警戒！”周沐风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下令。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指令确认。光学迷彩最大功率运行，环境模拟系统同步启动。次级能量核心过载运行，优先供给推进系统。能量护盾前置，偏转力场生成。所有武器端口开启，充能至95%。预计抵达时间，16分42秒。”潘妮的回应干脆利落，整艘房车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内核汹涌的低频震动，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开始苏醒。速度骤然提升，如同一道撕裂布帛的无形利箭，悍然冲向那片死亡海域。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片海天之际的恐怖景象不再仅仅是屏幕上的数据和远观的轮廓，而是化为了扑面而来的、全方位立体式的感官冲击。

透过高精度观测系统传回的高清画面，众人得以看清那真正地狱般的场景。浑浊、翻滚、夹杂着无数泡沫和残骸的海水，仿佛一锅煮沸的浓汤，而“汤”中翻滚的，是形态各异、狰狞可怖的变异海兽。有体型庞大如移动小山、披着厚重骨质装甲、头部演化出堪比攻城锤般狰狞撞角的“盾甲龙龟”；有行动迅捷如鬼魅、流线型身躯上闪烁着惨白生物电光、能够瞬间加速洞穿钢板的“雷光剑鳍”；有颈部如同多头蛇般分裂、能喷射出具有超强腐蚀性和神经麻痹效果的墨绿色毒液的“腐蚀海妖”；更有一些形态极其不自然，仿佛是由无数海洋生物残骸、甚至人类造物碎片被某种力量强行拼接而成的、散发着浓郁死气和怨念的“缝合憎恶”。

它们彼此疯狂地厮杀、吞噬，利齿撕咬甲壳的声音、骨骼断裂的脆响、能量对撞的爆鸣，即便隔着潘妮的隔音层，也仿佛能通过画面的震动传递进来。海水早已不是蓝色，而是被无尽的鲜血、毒液和污秽染成了诡异的、如同淤血般的酱紫色，上面漂浮着破碎的肢体、撕裂的肉块和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的能量乱流狂暴而混乱，即使隔着潘妮的强力护盾，舱内众人也能感受到那种狂躁、毁灭、几乎要撕裂一切的精神意志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不断冲击着感知。

“不仅仅是吸引和驱赶……”楚嫣然不知何时来到了周沐风身边，柔和的绿色生命能量自然流淌，如同春风化雨，悄然驱散着周围因恐怖景象和混乱精神力场带来的压抑与不适。她秀眉微蹙，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外界的疯狂与混乱，声音依旧温婉，却带着一丝洞悉本质的凝重，“我感觉到一种……混乱、暴虐、充满侵蚀性的精神力场，如同无数细小的触手，混杂在漩涡的能量辐射中，无孔不入地影响着这些海兽的心智，放大它们的杀戮欲望，压制它们的求生本能。这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污染和奴役。”

周沐风微微颔首，他的精神力在慕容雪长期熏陶和系统多次强化下，也极为敏锐，同样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丝若有若无、却如同跗骨之蛆般令人作呕的引导意志。“永生教团的手笔？”他几乎是肯定地说道，声音冰冷。这种肆意搅动自然平衡，催化灾难，以亿万生灵为实验品和祭品的行事风格，与那个阴魂不散、追求所谓“永生”而践踏一切的组织，如出一辙。

“可能性极高，超过92%。”朱莉娜肯定了他们的猜测，同时快速调出一个复杂的、不断刷新的能量波动频谱分析图，“不仅如此，漩涡中心检测到异常稳定的空间波动读数，虽然被强大的自然能量和生物场剧烈干扰，但其底层波动模式，与我们在梁州遭遇的K-0空间裂缝有高度相似之处，只是能级规模……放大了数十倍不止，而且结构似乎更加……‘人为加固’过的稳定。他们可能不仅仅是想在这里打开一个‘门’，而是想建立一个永久性的、大型的……‘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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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推测让指挥室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一个稳定的、大型的异界通道？后面会涌出什么？仅仅是想象，就让人不寒而栗。

“检测到高强度能量聚集！三点钟方向，深度八百米，距离七十五公里，大型生物信号！速度极快，突破音障，直冲我们而来！判定为……领主级个体！”潘妮的警报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