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玥那记“寂灭龙卷”带来的震慑效果,远比众人预想的要强烈得多。
防线前方,那片被海兽血肉与残骸铺满、海水都被染成诡异暗红色的“真空地带”,仿佛成了生与死的绝对界限。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海水腥咸、焦糊皮肉与某种深海生物特有的腐臭,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随着微弱的海风,一阵阵扑向防线。
残存的海兽潮,在失去了高阶单位的驱策和指挥后,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与本能性的畏惧。那些低阶的、仅凭嗜血本能行事的变异鱼群和甲壳生物,在清理区的边缘焦躁地游弋、冲撞,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嘶声和甲壳摩擦的咔嗒声,却始终不敢越过那道由同类血肉铸就的“围墙”。即便是几头侥幸存活的六阶海兽,如那浑身覆盖着骨刺的“荆棘龟”和一条断了一半触手的“大王乌贼”,也只是在远处深水区徘徊,幽冷的复眼或巨大的眼球死死盯着防线,尤其是盯着天空中那道刚刚降下的银色身影,充满了忌惮。
这宝贵的战斗间隙,对于已经鏖战数小时、身心俱疲的海龙堡守军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霖。
“快!补充水分!检查装备!伤员优先后送!”
“医疗兵!这里需要止血绷带!”
“异能者抓紧时间冥想恢复!快!”
各级军官和士官长的吼声在防线上此起彼伏,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急切。士兵们大多瘫倒在泥泞不堪、混合着血污和碎肉的工事里,背靠着冰冷的沙袋或扭曲的金属残骸,贪婪地吞咽着分发的少量清水和压缩能量棒。许多人连脸上的血污和汗渍都顾不上擦,只是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恐惧和疲惫全部呼出。
在这片疲惫的海洋中,楚嫣然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她依旧静立在原处,双眸微闭,双手维持着那个玄奥的手印。淡绿色的“生命共鸣领域”以她为中心,稳定地扩散着,光芒虽然不如最初那般耀眼,却更加凝实、柔和。领域之内,受伤的士兵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麻痒愈合感,消耗殆尽的体力如同被注入了一道道暖流,连精神上的恐惧和压抑都被这股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缓缓驱散。几个伤势较重的士兵被同伴抬到她领域核心位置,伤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口。楚嫣然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但她挺直的脊背没有丝毫弯曲,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显示出她正全力维持着这关乎整个防线持久力的关键领域。
苏清月、苏清瑶、欧阳明月和沈婉清四人,也退回到了第二道防线后的一处相对完整的掩体中进行休整。
苏清瑶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一个弹药箱上,扯开作战服领口的拉链,露出被汗水浸湿的内衬,她用手扇着风,喘着气抱怨道:“呼……这些海底爬上来的玩意儿,壳可真硬!烧得我手都酸了!”话虽如此,她眼中跳动的战火却丝毫未减。
苏清月则要安静得多,她靠着一堵断墙,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细细擦拭着脸上溅到的污迹。她的呼吸同样有些急促,但动作依旧保持着固有的清冷和优雅。听到妹妹的话,她轻轻“嗯”了一声,补充道:“而且数量太多了,冰封领域的消耗很大。”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指挥节点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欧阳明月正在检查自己那身特制的金属作战服,上面有几处被酸液腐蚀和巨力撞击留下的痕迹。她运转异能,周围的金属碎屑如同受到召唤般飞来,缓缓融入作战服,修复着破损处。她的脸色还有些发白,那是之前硬抗憎恶屠夫蟹冲击导致的内腑震荡,不过在生命领域的滋养下,正在快速好转。“多亏了楚姑娘的领域,还有沐风的及时控场,不然刚才那一下,防线可能就真的被撕开了。”她语气沉稳,带着后怕与庆幸。
沈婉清没有坐下,她手中凝聚着柔和的白色光晕,依次拂过苏清瑶有些脱力的手臂、苏清月微微苍白的脸颊,以及欧阳明月气息不稳的胸口。她的光系治愈能力对于这种消耗过度和轻微内伤效果极佳。“大家都辛苦了,抓紧时间恢复。下一波攻击,恐怕不会太远。”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她的异能一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周沐风没有参与到休整中。他依旧屹立在那个视野最好的指挥节点,身形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暂时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海面,最终死死锁定在那片仿佛连通着九幽地狱的“沉默海渊”方向。他的精神力远超常人,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片区域的灵能波动非但没有因为岸防的受挫而减弱,反而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正在疯狂地积聚着能量。那是一种深沉、粘稠、充满了恶意与毁灭欲望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黑暗,从万米深海之下弥漫上来,让他的灵魂都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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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积蓄力量。”周沐风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打破了短暂的宁静,传入刚刚走到他身边的唐玥耳中。“我们的抵抗,尤其是你最后那一下,让它感到了真正的威胁。这不是结束,而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下一波,很可能就是决堤的洪水,而且……我怀疑那家伙不会再躲在后面,可能会亲自出手。”
唐玥点了点头,她同样感受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她银灰色的作战服上沾染了不少深色的污迹,有些是海兽的血,有些是爆炸的烟尘,但这丝毫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锐利如刀的气息。她顺着周沐风的目光望向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海域,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要穿透重重海水,看到那隐藏在深渊之下的恐怖存在。
“没错。直觉告诉我,它已经没有耐心了。”唐玥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军人特有的果决和直面危险的勇气,“海岸防线可以暂时顶住兽潮,但绝对抵挡不住一头暴怒的八级主宰级生物亲自冲击。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它彻底撕碎我们的防线之前,先拧下它的脑袋!”
她的判断与周沐风不谋而合。被动防守,只有死路一条。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斩首行动,才有一线生机。
“潘妮,”周沐风不再犹豫,通过精神链接直接下达指令,“汇报‘利维坦’深潜突击舱最终状态,以及慕容雪精神感知网络传回的深海环境最新数据。”
“指令接收。”潘妮冷静的电子音立刻在周沐风脑海中和外部扬声器中同时响起,“‘利维坦’级深潜突击舱,全系统自检完成。主体结构由高密度复合吸波材料与记忆性液态金属构成,理论抗压极限一万五千米。动力系统:主副等离子推进器,备用高能电池组。武器系统:高压脉冲水炮阵列(‘深渊主宰’模块),外部武器挂点(可适配使用者能力)。维生系统:超浓缩氧气循环,极限支撑时间72小时。目前已完成最终气密性及压力测试,所有指标正常,深渊主宰模块全功能待机,随时可以出动。”
一连串精准的数据汇报,彰显着潘妮作为超级房车与移动基地的强大功能。这艘深潜器,无疑是他们敢于深入虎穴的最大依仗之一。
潘妮稍作停顿,继续汇报探测数据:“根据慕容雪女士被动精神感知网络传回的最新信息分析:目标精神锚点位置未发生显着移动,仍稳定位于‘沉默海渊’中心区域,深度约一万两千米。但其精神屏障强度在过去三十分钟内持续攀升百分之十七,灵能波动活跃度急剧增加,情绪频谱分析显示为‘极度愤怒’与‘杀戮欲望高涨’。目标周围聚集的高阶能量反应(能量等级预估为六阶巅峰至七阶)数量增加百分之三十,分布呈护卫阵列模式。此外,海渊底层水流异常加剧,检测到至少七个大型暗流漩涡生成并移动,能量源与目标一致,推测为其主动制造的防御或攻击性环境机制。”
一万两千米的恐怖深度!不断加强的精神屏障和护卫力量!主动改变环境制造险恶的暗流漩涡!
每一个数据,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周沐风和唐玥的心头。这无疑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冒险。他们将要潜入人类禁区,在对方的主场,面对一头实力未知、智慧极高且正处于暴怒状态的八级海洋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