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小说

第380章 淬火微光（第1页）

银色空间门在潘妮内部如同水中倒影般剧烈荡漾，最终伴随着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啵响，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最后一丝不稳定的空间涟漪也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归于彻底的平静。早已严阵以待的沈婉清立刻快步上前，她双手虚抬，柔和而纯净的圣洁光辉如同温暖的晨曦，均匀地洒在刚刚完成传送、身上还带着外界死寂寒意与血腥气的五人小队身上。这光辉不仅驱散了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更带着安抚心神的效果，重点笼罩在周沐风那虽然已经止血、但皮肉翻卷、依稀可见森白指骨的恐怖虎口伤口上。蕴含着生命力的光系能量如同最灵巧的织女，开始细致地修复着受损的肌腱与血管，带来阵阵麻痒与清凉。

“情况如何？有没有人受伤？这位是……？”苏清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略显疲惫但眼神锐利的队友，最终落在了那个被唐玥风之力束缚、关在欧阳明月临时构筑的、表面闪烁着能量抑制符文的金属囚笼中的陌生俘虏身上。那囚笼散发出的冰冷与隔绝感，以及里面那个低垂着头、气息如同深渊寒冰般的囚犯，都明白无误地显示着其非同寻常的身份与危险性。

周沐风活动了一下正在快速愈合的右手，感受着光系能量带来的温暖，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沉默的牢笼。“遭遇了终焉教团一支训练有素、配合精妙的精英暗杀小队，共计十一人，包括这个首领。小队已被我们全数歼灭。而这个……”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是他们的首领。一个……我们可能极其熟悉，却又需要彻底重新认识的人。”

他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语，立刻引起了留守的沈婉清、苏清月和楚嫣然更大的好奇与更深层的警惕。楚嫣然也缓步走近，她并未像沈婉清那样直接治疗，而是将自身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般，小心翼翼地延伸过去，仔细扫描着牢笼内囚犯的状态。片刻后，她秀美的眉头紧紧蹙起，语气带着罕见的凝重：“他的生命体征……非常奇特，极度内敛，心跳和呼吸频率被压制到近乎冬眠生物的水平，这不像自然状态，更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外部力量强行约束、改造过的结果。而且，他的精神波动……混乱到了极点，充满了自我矛盾、挣扎的痛苦意念，就像……就像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在争夺同一具身体的控制权。”

周沐风点了点头，楚嫣然的判断与他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他没有再多做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纷乱的情绪都压下去，迈着沉稳却坚定的步伐，再次走到那冰冷的金属牢笼前。欧阳明月与他心意相通，无需言语，只是意念微动，便操控着牢笼正面的金属如同流动的液体般悄然分开，形成了一个仅容视线通过的狭窄窗口，但唐玥那青色的风之束缚锁链与牢笼表面流转的蓝色能量抑制符文依旧光芒闪耀，维持着最高级别的禁锢。

“影子，”周沐风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异常平稳，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如同深海暗流，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直指人心的穿透力，“我知道你听得见。抬起你的头，看着我。我知道……你认得我。就像我，也认出了你。”

牢笼内的身影依旧如同一尊被遗忘在时间长河中的石雕，纹丝不动，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消失了，仿佛刚才在废墟中的那一丝凝滞与反应只是众人的幻觉。

周沐风没有流露出丝毫气馁或不耐，他深知，要打破那层坚冰，需要的是耐心与正确的“钥匙”。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声音放缓，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沉静与温和，开始诉说起那些被岁月尘封、却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微不足道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细节：

“我记得，‘堡垒’防火墙项目最终成功上线、拿到项目奖金的那天下午，你难得地没有立刻钻进机房。你拉着我，偷偷跑到公司楼下的那家‘星空咖啡馆’，点了一杯最贵的、名字花里胡哨的咖啡。你当时眼睛亮晶晶的，给我看你的手机屏幕，上面是那套你念叨了快半年的、限量发行的‘星海漫游’VR设备的预售页面。你说，等设备到了，第一个邀请我去你家体验，说在那虚拟的星海里，可以真正触碰到那些遥不可及的星辰，感受失重，甚至可以自己设计星球……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那么外露的兴奋和期待。”

“……还有，行政部那位热心过头的李姐，总觉得你性格太闷，变着法地想给你介绍女朋友。有一次她差点成功把你堵在茶水间，是我刚好路过，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核心服务器机房报警了！疑似黑客入侵！’，你当时反应那叫一个快，几乎是瞬间就弹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机房，留下李姐在原地目瞪口呆。后来你还心有余悸地跟我说，差点就‘社会性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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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接一句地说着，语速平缓，目光始终透过那小小的窗口，牢牢锁定着牢笼内的身影。每一个字，每一段回忆，都像是一把精心打造的记忆钥匙，带着旧日阳光的温暖与代码世界的独特气息，试图温柔而又坚定地撬开那扇被冰冷力量、绝望以及未知痛苦所冰封的记忆之门。

突然！

牢笼内的身影不再是轻微的颤动，而是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猛地、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那一直低垂着的、仿佛与脖颈焊死的头颅，仿佛承受着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般的巨大痛苦，开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机械传动般的僵硬与滞涩感，抗拒着无形的重压，一点点，一点点地抬了起来。

随着他（她）头颅的抬起，那层一直如同面具般笼罩在面部、扭曲光线与感知的诡异模糊效果，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缓缓地、不可逆转地消退下去，终于彻底露出了其下隐藏的真实容颜——

并非众人根据其杀气与身手所猜测的狰狞或扭曲，反而是一张出乎意料的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清秀线条的脸庞。岁月的风霜与战火的痕迹在她脸上留下了明显的污迹与几道浅浅的疤痕，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那份依稀可辨的、属于周沐风记忆中那个名叫“严影”的年轻同事的干净轮廓。然而，最大的、也是最令人心悸的变化，在于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深处那份总是隐藏在厚重镜片后、带着技术宅特有的腼腆、专注以及对复杂代码的热爱，而是锐利得如同经过地狱熔炉千锤百炼、刚刚淬火而成的匕首！冰冷、警惕、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风暴与杀意，仅仅是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就让人感到皮肤仿佛被无形的锋刃刮过。她（此刻，无论是从声音还是那清秀的轮廓，周沐风都已然确认）的打扮也并非之前光影模糊时误判的男性化，而是一身极其利落、完全贴合身体曲线、由某种哑光暗色材料制成的作战服，勾勒出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姿，短发被随意地抓梳，更凸显出那份中性化的、如同完全出鞘、饮血无数的传世利刃般的逼人锐气。

她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了周沐风，那双淬火匕首般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山崩裂、岩浆奔涌，翻腾着滔天的巨浪！那是极致的震惊、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难以置信、是深植于骨髓的本能警惕，以及……一丝无论她如何努力压制、如何用冰冷包裹，都无法彻底磨灭的、如同在永恒黑暗中行走了无数岁月后骤然看到一丝微光般的、深埋至灵魂深处的激动与……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茫然无措。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翕动了几下，仿佛那用于发出致命指令、冷酷报告的声带，因为长久的、非人的使用方式而彻底遗忘了该如何进行正常的、带着情感温度的人类交流，变得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艰涩。最终，一个带着明显颤抖、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依稀能辨别出属于女性声线本质的声音，艰难地、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般，一字一顿地从她似乎被扼住的喉间挤压了出来：

“…小…风？真…真的…是…你？”

这一声久违的、带着旧日痕迹、几乎褪色的称呼，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雷，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入了周沐风的脑海，震荡着他的灵魂！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所有理智的分析，在这一声呼唤面前，都得到了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证实！眼前这个终焉教团的冷酷暗杀首领，这个双手沾满血腥、行动如鬼魅的“影子”，真的就是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在青州恒信科技那间拥挤办公室里，为了一个bug熬夜到天亮、会因为成功抢到限量版手办而偷偷开心一整周、被不太熟悉的同事打招呼时会下意识躲闪、脸颊泛红的……严影！不，或许现在，更应该称呼她为……温竹清？无数纷乱的疑问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在他脑海中轰然爆发，但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按捺住了立刻追问的冲动。

“是我，阿影……”周沐风的声音也因为这巨大的冲击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颤抖，他紧紧盯着她那双重现一丝清明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更多属于往昔的、熟悉的痕迹，“……或者，我现在该叫你……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