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小说

第423章 各自的誓言（上）（第1页）

希望航道的成功开启，如同给濒死的躯体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持续数十小时高强度物资分拣与整合带来的精神亢奋逐渐褪去后，深沉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规则堡垒的每一位成员。在周沐风不容置疑的命令下，众人终于返回各自简陋的休息区域，陷入了一场对抗身体与精神双重枯竭的深度睡眠。

堡垒内部万籁俱寂，唯有能源核心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与环境调控系统细微的循环声，如同这钢铁巨兽沉睡中的脉搏与呼吸，证明着生命与文明的火种仍在这片死寂的废土上顽强跳动。幽蓝色的应急灯带将通道与舱室渲染得如同海底秘境，光影在扭曲的金属断壁间流淌，勾勒出劫后余生的荒凉与静谧。

周沐风躺在那张由缓冲材料和隔热布临时铺就的“床铺”上，双眼却毫无睡意地凝视着上方昏暗的天花板。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需要休息，沉重的虚弱感如同枷锁缠绕着四肢百骸，意识海依旧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与空旷，无法感应到丝毫植物法则的波动，也无法窥探系统界面那灰暗背后的任何奥秘。然而，他的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清醒状态，仿佛有无数细微的电流在神经末梢跳跃。物资危机的暂时缓解，并未带来松懈，反而像擦去了一层迷雾，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前路的艰难与肩头沉甸甸的责任。一些潜藏的情感，也在生存压力稍减后，变得愈发清晰、灼热。

他悄然起身，动作轻缓，生怕惊醒不远处蜷缩在睡袋里、眉头微蹙的夏晚星，以及更远处相互依偎着沉睡的苏清月和苏清瑶。他像一道影子，无声地穿过昏暗的通道，凭着记忆与一种莫名的牵引，走向堡垒上层那个在迫降中遭受重创、却奇迹般未曾完全崩塌的观景平台。

平台的景象比内部更加触目惊心。原本覆盖整个穹顶的强化玻璃几乎完全碎裂，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如同巨兽的肋骨般狰狞地刺向夜空。细碎的玻璃残渣在幽蓝的应急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微光，如同洒落一地的星辰泪滴。污浊的、带着微弱腐蚀性气息与尘埃颗粒的夜风，毫无阻碍地从巨大的缺口灌入，吹动他略显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而在这片破败与疮痍的中心，一个由欧阳明月和唐玥利用找到的破损部件与废弃材料，耗费巨大心力临时拼凑、改造而成的简易维生舱，如同风暴眼中唯一的宁静绿洲，被妥善地安置在平台相对完整、能勉强遮蔽风雨的一角。维生舱透明的盖板下，慕容雪静静地沉睡着。她苍白的脸庞在仪器幽微的光芒映照下，近乎透明，仿佛由最上等的冰雪雕琢而成，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往日里那双洞悉一切、闪烁着智慧与冷静光芒的眼眸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道柔弱的阴影，唯有旁边那台连接着她生命体征的监测仪屏幕上，那条微弱却执着起伏的曲线，证明着那曾经燃烧自己、照亮团队前路的璀璨灵魂，尚未被彻底的黑暗吞噬。

周沐风一步步走近，脚步落在布满碎屑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在维生舱边那张不知从哪个舱室拖来的、略显歪斜的金属椅上坐下，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他伸出手指，隔着那层冰冷的特种玻璃，极其轻柔地、虚拟地描摹着慕容雪脸部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尖，再到缺乏血色的唇瓣。

一股混杂着无尽心疼、深切愧疚与磅礴思念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冷静堤坝。他缓缓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冰凉刺骨的维生舱盖板边缘，闭上双眼，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又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古老誓言，在这寂静的、破碎的穹顶之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雪儿……你感觉到了吗？我们……我们找到了一条路，一条可能通往未来的路……”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莉娜……她总是能创造出奇迹，是她发现了那些隐藏的能量共鸣……明月和唐玥，她们几乎没合过眼，堡垒能撑下来，多亏了她们……清月和清瑶，把工具图纸整理得清清楚楚……婉清和嫣然，那些医疗和种植指南，写得连小孩子都能看懂……晚星很安静，但她的空间感知，帮莉娜优化了关键结构……还有竹清……阿影……”

他顿了顿，这个名字让他心脏一阵抽紧，“她留下的地图，是你昏迷前最后布局的延续，对吗？那是我们现在的指路明灯……我们都记得你的教导，即使没有了力量，也从未停止思考，停止前进……”

“你看，我们没有让你失望……即使是在最深的绝望里，我们也在努力，一点点地，把破碎的东西拼凑起来……”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感：

“但是雪儿……没有你坐在指挥席上，没有你冷静地分析局势，没有你那双能看透迷雾的眼睛……这条路上，总觉得少了最重要的灯塔……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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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金属椅脚上，瞬间消失无踪。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仿佛要将那份刻骨的思念与沉重的责任一同压入肺腑，转化为前行的力量。

“我知道……你追求的，从来不是苟延残喘的活着。你想要的，是秩序，是让文明的星火能够穿透这漫漫长夜，是让人类……哪怕是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也能重新找回尊严与希望……”

他抬起头，重新凝视着那张沉睡的容颜，眼神中的悲伤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合金般、坚不可摧的决意。

“这条路，注定遍布荆棘，充满未知的危险……我们失去了力量，外面是污染的大地，暗处可能还潜伏着更可怕的敌人……‘终焉帝’的阴影，从未远离。”

“但是，我不怕。”

“因为这条路的尽头，是你想要看到的那个世界，是我们共同发誓要守护的未来。”

“所以，雪儿，快点醒过来吧。”

“看着我，指引我，和我一起……”

“你想要的秩序，我一定会，陪你亲手建立起来。”

“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要走多久……这是我，周沐风，以生命和灵魂起誓，对你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