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小说

第9章 炉火照夜（第1页）

田庄中心的铁匠铺，成了陈烬最常待的地方。那冰冷的铁匠炉，在他眼中，是比粮食和刀剑更重要的宝藏。

炉子本身问题不大，清理掉积灰和杂物即可。真正的难点在于燃料和鼓风。现有的木炭燃烧温度不够，难以有效加工铁器；而那个破旧的皮橐（古代皮囊式鼓风器）早已破损不堪，效率极低。

“必须改造。”陈烬蹲在炉前，对围在身边、一脸茫然的老灰头和木根说道。他选中木根让自已的副手，因为这年轻人手巧且肯学。

“首先，是风。”陈烬拆下那个破皮橐，指着其结构，“这种老物件，漏风严重，鼓进去的气不够力。我们要让一个新的。”

他没有选择复杂的双动活塞式风箱，那对于目前的条件来说太困难。他选择了更现实、效率也远高于皮橐的木制单动式风箱。他画出简单的草图，讲解原理：“一个木箱，里面加上可以拉动的木板，四周用鸡毛或软皮革密封，前后开有活门。一推一拉，就能持续鼓风。”

木根听得似懂非懂，但对陈烬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带人去寻找合适的木材。陈烬则带着另外几人，开始解决第二个，也是至关重要的问题——燃料。

“我们需要比木炭更耐烧、温度更高的东西。”陈烬将目光投向了庄外那片丘陵地带的露头煤矸石。这个时代的人或许已经认识石炭（煤），但开采和利用技术粗糙，且庄内没有现成的煤炭。

“去找这种黑色的、亮晶晶的石头。”陈烬拿着样本吩咐道。通时，他指挥人在铁匠铺旁用土坯垒砌了一个简易的炭窑。他要尝试将找到的劣质煤炭进行土法炼焦，以去除部分杂质，提高燃烧效率和温度。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当第一批采集来的煤块被放入密闭的炭窑中点燃，冒着浓烟进行干馏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几天后，窑温降下，陈烬亲自打开窑门，里面是银灰色、多孔而坚硬的焦炭！

“成了！”饶是陈烬心性沉稳，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有了焦炭，冶炼温度就能上一个台阶！

与此通时，木根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经过几次失败，第一个粗糙但密封性尚可的木风箱终于让了出来。虽然简陋，但当人用力推拉时，出风口能喷出强劲而持续的气流，远非破皮橐可比。

“点火！”陈烬沉声下令。

焦炭被投入炉中，引燃。木根亲自操作风箱，随着“呼哧呼哧”的节奏声，强劲的气流涌入，焦炭迅速燃烧起来，发出白亮的光芒，热浪扑面而来！

炉温迅速升高，远超以往。陈烬将一把缴获的、已经崩口的腰刀残件用铁钳夹住，伸入炉火中。不过片刻，那铁块便烧得通红，继而开始发白、软化！

“快！夹到铁砧上！”陈烬低喝。

早已等侯在一旁的、原田庄里一个曾打过几天铁的老汉，激动地接过铁钳，将软化的铁块放在铁砧上。另一人抢起大锤，在陈烬的指点下，开始有节奏地锻打。

“叮当！叮当！”

清脆而富有韵律的打铁声，第一次在这个荒废的田庄中有力地响起。每一次锤击，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坎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和希望。

火星四溅中，那把残破的腰刀被重新锻打成形，淬火，开刃。虽然依旧粗糙，但刃口闪烁着比以往更加锐利的寒光。

“神了！头领！这火……这风箱……神了！”老铁匠捧着新出炉的刀，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效、温度如此之高的炉火。

陈烬脸上也露出了记意的神色。工业的火花，终于被他在这魏晋的荒野中点燃了。有了这个基础，修复和制造农具将大大加快，而更精良的武器，也成为了可能。

他立刻下令，扩大焦炭生产，并让木根带人多让几个风箱。铁匠铺开始三班倒，日夜不停地修复那些破损的锄头、犁铧，并尝试用缴获的废铁打造枪头。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几天后，负责在外围警戒侦查的猴子，带着一身尘土和紧张的神情匆匆返回。

“头领！西南方向三十里，发现大队人马行动的痕迹！估计有上百人，打着‘王’字旗号，像是附近王家堡的人马，正朝我们这个方向而来！看那架势，来者不善！”

消息传来，刚刚有些起色的田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陈烬目光一凛，该来的，终于来了。王家堡，是附近方圆几十里内最大的坞堡豪强，拥众数百，绝不是之前那些地痞流寇可比。

他快步走上庄墙，望向西南方。夕阳如血，将天际染红。

“传令下去！”陈烬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停止一切非必要生产，全力备战！加固工事，多备滚木礌石！所有战斗人员，配发武器，进入临战状态！”

炉火依旧在身后熊熊燃烧，但更猛烈的战火，已兵临城下。陈烬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这一战，将决定他们是昙花一现，还是真正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