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看,这几个地方的损耗,都是一百七十三两。这几笔修缮,都是四百二十五两。还有雇船的钱,好几笔都是二百八十两整。”
我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他。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我努力让眼神看起来清澈又无辜,像只偶然发现秘密的小动物,“妾身觉得,这不像真开销,倒像某种暗号。若是把出现这些数字的时间、地点都记下来,说不定能找出规律。”
我越说越顺,甚至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拿起旁边的炭笔。我忘了这里没有铅笔圆珠笔,只有这种一用力就会断的炭条。
“比如,”我在纸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时间轴,“如果一百七十三两总在盐引批复前三天出现,四百二十五两总在出仓后两天出现……”
我顿住了。
因为裴璟突然站了起来。
他绕过书案,走到我身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那股熟悉的松墨冷香。我下意识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桌腿。
他握住我拿着炭笔的手。
掌心温热,指腹有薄茧,牢牢包裹住我的手指。我的手在他手里显得很小,很小,还有点抖。
“这是什么。”他低声问,气息拂过我耳廓。
他握着我的手,在纸上画了几个阿拉伯数字。
1、7、3。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跳,然后开始疯狂蹦迪。来了来了,终极审问环节!
“这是杂书上的计数符号,”我努力让声音平稳,“写起来快。妾身想着,若是用这些符号把那些古怪数目记下来,按时间地点排一排,说不定能看出规律。”
我感觉到他的手收紧了些。
“继续说。”
我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已把注意力集中在纸上。我画了一个简易的坐标轴,横轴是时间,纵轴是事件类型。虽然画得歪歪扭扭,但大概意思能看懂。
“如果这些固定数字真的是信号,那它们出现的位置就应该有规律。顺着信号摸,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藏账本的老巢,甚至猜到他们下次交易在哪儿。”
我说完了。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一声,炸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裴璟松开了我的手。
他拿起我那几张鬼画符一样的纸,看了很久。久到我开始数他睫毛,数到第十七根的时侯,他终于抬起眼。
目光复杂地落在我身上。
那里面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深沉情绪。像在评估一件突然会说话的瓷器,既新奇,又警惕。
“三日后,”他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随本官南下扬州。”
我愣住了。
扬州?盐案中心?漕运枢纽?那是陆家的地盘,是龙潭虎穴,是……
我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完这些信息,身l已经先一步让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