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大楼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阴沉的天光,仿佛也沾染了楼内此刻的压抑氛围。
张倩拎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纸质手提袋——那是她清理个人物品用的——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市局威严的旋转玻璃门。
停职通知是今天早上开会时正式下达的。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那份盖着红头公章的文件被念出,当周围同事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来时,她还是感到一阵阵针扎般的屈辱和眩晕。
几年辛苦经营,小心翼翼维持的体面,就在孙婷婷那个蠢货和一段该死的录音面前,轰然倒塌。舅舅昨晚在电话里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失望,更是让她心底最后一点倚仗也烟消云散。
她站在市局门口高高的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汽车尾气和潮湿空气的凉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憋闷和怒火。
未来?升迁无望,调去边缘岗位坐冷板凳,甚至可能被逼辞职……前途一片灰暗。她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抽空力气的茫然。
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刚刚打好的网约车订单,司机已经接单。定位就在市局门口。她烦躁地瞥了一眼屏幕上方不断弹出的新闻推送,大多还和她以及那个该死的林风案有关,她像躲避瘟疫一样立刻划掉了通知栏。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手里的纸质提袋似乎越来越沉,勒得她手指发疼。
突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是那个网约车司机。
“喂?大姐,我到了,就停在你们单位前面这个路口拐过去一点,这门口不让长时间停车啊,您能不能往前走几步?”司机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商量。
就这一句话,像一点火星,瞬间引燃了张倩积压已久的邪火!
“往前走几步?!”她猛地拔高音调,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刺耳,引得门口站岗的武警都侧目看了一眼,“我定位就是市局门口!你开过来不就完了?!你知道我是谁吗?让我走过去?信不信我立马投诉你,让平台把你的账号给封了!”
她几乎是吼出了这些话,仿佛要将所有在单位里受的委屈、对未来命运的恐惧,都发泄在这个素未谋面的司机身上。这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几乎成了她此刻维护可怜自尊的本能。
电话那头的司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停顿了一下,才无奈地解释:“不是,大姐,您别激动,这边真是单行道,我刚刚就是绕了一圈过来的,现在停这儿已经是违章了,电子眼拍一下就是三分两百块啊!您体谅一下,就走几步路,最多三分钟……”
“我体谅你?谁体谅我?!”张倩根本不听,蛮横地打断他,“我告诉你!我就给你三分钟时间!三分钟内,你的车必须开到我面前!不然我不仅投诉你,我还能让人把你的车给扣了!你信不信?!”
她咆哮着,根本不给对方再解释的机会,狠狠地按下了挂断键。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因为愤怒而涨红。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开始掐表计数。每一秒的流逝,都让她的烦躁和怒火叠加一分。她感觉自己就像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而这个不听话的司机,就是那根导火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辆在她面前的马路上川流不息,但没有一辆是她要等的网约车。雨后的空气潮湿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分三十秒……两分钟……
她忍不住又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几乎是吼着质问:“你在哪里?!我怎么还没看到你?!”
司机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火气,但还在克制:“大姐!我在绕啊!这单行道我得从前面那个路口掉头再过来!您再等一会儿行不行?”
“不行!”张倩斩钉截铁,“两分二十秒了!我再给你四十秒!不到我就举报!”她再次狠狠挂断电话,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死死掐着最后的时间底线。
就在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计时和寻找那辆该死的网约车时,一阵沉闷而有力的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这声音与其他轿车不同,更厚重,更具压迫感。
张倩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眼——是一辆脏兮兮的重型卡车,正沿着马路缓缓驶来。她没太在意,这种拉货的车在市区边缘很常见。她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手机屏幕和前方的路口,搜寻着网约车的踪影。
两分五十秒……两分五十五秒……
发动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几乎到了有些吵人的地步。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像细小的虫子,突然钻进了张倩被愤怒充斥的大脑。她再次抬起头——
这一次,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辆庞大的重卡,庞大的车头如同移动的墙壁,不知何时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行车轨迹,正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无法阻挡的态势,直直地朝着她所站的路边碾压过来!距离近得她甚至能看清沾满泥点的保险杠和模糊不清的车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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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