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在猴子对面坐下,没有寒暄,没有安慰,甚至没有询问具体细节。他直接从一个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不算太厚的土黄色文件袋,动作平稳地推到猴子面前的桌面上。
文件袋的纸质粗糙,封口严密,像一块冰冷的砖头,与桌上那壶兀自冒着微弱白气的开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先看看这个。”林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瞬间压过了猴子心头翻涌的恐慌和杂乱思绪。
猴子愣愣地看着文件袋,又抬头看看林风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他颤抖着手,拿起文件袋,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笨拙地拆开密封线,从里面抽出了一叠资料。
最上面是几张打印出来的网页截图,是安康医院在各种网络平台上的宣传广告,充斥着“专家云集”、“技术领先”、“人性化服务”等诱人的字眼。
下面则是一些财务数据的分析图表,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箭头,猴子看不太懂,但能感觉到其中的混乱与异常。再往下翻,是几份匿名整理的、关于病历记录疑似修改的对比分析,以及一些网络论坛和投诉平台上,患者家属关于“术中突然要求加钱”、“费用清单不清不楚”、“小病大治”的模糊控诉截图……
就在猴子翻看这些令人不安的文件时,林风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旁白,在他耳边响起:
“安康医院,问题很大。”
“根据目前查到的信息,他们很可能系统性地涉及骗取国家医保基金,这是动摇国本的重罪。”
“病历管理存在严重违规,可以根据‘需要’随意删改。”
“虚假宣传,网上雇了大量的医托和水军,制造口碑假象。”
“最恶劣的是‘术上加价’和‘过度医疗’。”林风的声音在这里顿了顿,仿佛要让这几个字的重量完全沉淀下去,“‘术上加价’,就是在手术台上,病人麻醉后没有反抗能力时,临时找家属要钱,不给钱就可能‘发生意外’。‘过度医疗’,就是没病说成有病,小病说成大病,用最贵的药,做最多余的检查,榨干患者的每一分钱。”
随着林风的讲述,配合着手中那些冰冷的数据和匿名的控诉,猴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他的手指死死捏着纸张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被扔进了一个冰窟,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
他想起了秦医生那和煦笑容下的冰冷眼神,想起了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想起了父母出来后难看的脸色,更想起了那张刚刚到手、妹妹就“巧合”地病情恶化进入ICU的转院证明……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被林风拿出的这份资料和他口中那条分缕析的罪状,串成了一条清晰而狰狞的锁链,死死地勒住了他的心脏!
“他们……他们难道……”猴子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难道想对晓雅……?”
他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猛地抬起头,急切地看向林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天真的决绝:
“疯子!那我们该怎么办?报警!对,我们马上报警!把这些混蛋都抓起来!”
看着几乎失去方寸的猴子,林风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报警?”他语气平淡,却像一盆冰水浇在猴子头上,“对方不是一个两个医生,而是一个盘根错节、分工明确的庞大利益集团。先不谈他们背后是否有什么保护伞,单单就凭我们手里这些从网络和财务异常中推断出来的东西,缺乏直接的人证物证,警方很难立刻立案采取强制措施。最多是调查,而调查需要时间。”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住猴子:“最重要的是,晓雅现在还在他们的ICU里,在他们的完全控制之下!一旦我们贸然报警,打草惊蛇,你觉得这群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可能涉及更黑暗勾当的人,会怎么做?”
林风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他们很有可能狗急跳墙,为了毁灭证据、掩盖真相,对晓雅……下死手。到时候,就是鱼死网破,我们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鱼死网破……”猴子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浑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瘫软在椅子上,脸色死灰。报警不行,转院被阻,妹妹深陷魔窟……他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缠住,越是挣扎,缠得越紧,几乎要窒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面对这种庞大而邪恶的阴谋,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疯子……那……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我不能让晓雅有事啊!”猴子的声音充满了无助的颤抖,他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彻底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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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濒临崩溃的猴子,林风语气沉稳地安抚道:“别慌,越是这样时候越要冷静。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整好情绪,不能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