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室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唯有走廊上那盏彻夜长明的昏暗壁灯,透过门上方小小的铁丝网玻璃窗,投下一片微弱而惨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监室内鼾睡人形的轮廓,以及那个蜷缩在最角落、紧挨着恶臭源头的身影。
林风睁着眼。
身体极度疲惫,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胃袋因饥饿而微微抽搐,被殴打过的部位在冰冷的夜里泛起更清晰的钝痛。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块被冰水浸透的金属,冰冷,锐利,毫无睡意。
马桶偶尔传来的滴水声,“嘀嗒……嘀嗒……”,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敲打在鼓膜上,折磨着神经。空气中弥漫的复杂臭味——汗臭、脚臭、尿sao味、霉味——已经不再让他想要呕吐,而是变成了一种麻木的背景,一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处何地的屈辱烙印。
他紧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来压制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怒火与仇恨。
白天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
张倩那充满偏见与厌恶的冰冷面孔,拍桌子的巨响,尖锐的呵斥:“你这种人品真是恶劣到了极点!”“判你三年五年都不算多!”
刀疤和瘦猴那些人肆无忌惮的嘲笑、鄙夷的眼神、抢夺食物的蛮横、逼迫他刷洗马桶时的戏谑。
还有更早之前,孙婷婷那计谋得逞后冰冷的眼神,李静那和稀泥最终却默许甚至纵容的虚伪……
每一帧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来回切割。原身残留的不甘与冤屈,和他自身来自异世的暴戾与决绝,此刻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发酵成一种近乎实质的黑暗能量,在他体内疯狂奔涌。
他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如此难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炭火上煎熬。
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期待,都死死地系于脑海中那个冰冷而神秘的提示音——【每日可随机召唤一名绝对忠诚的死士】。
这像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一根漂浮在无边绝望之海上的稻草。但它又是如此真实,那冰冷的机械音,那清晰无比的系统界面,曾在他最绝望的时刻响起。
万一……那只是濒死前的幻觉呢?
万一……所谓的召唤根本无用呢?
万一……今天无法召唤了呢?
各种怀疑和不安如同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出来,啃噬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他用力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强迫自己盯着那片投在地上的惨淡光晕,用意志力对抗着席卷而来的疲惫与绝望。
他不能倒下。
他绝不能像原身那样,含恨憋屈地死在这种地方!
那些欺辱他、诬陷他、将他推入这深渊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支撑着他。他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收缩到了极致,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向内,倾听着自己脑海深处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动静。
夜,更深了。
鼾声、磨牙声、梦呓声此起彼伏,汇成一曲诡异的牢狱夜曲。偶尔有狱警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外响起,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带来片刻的紧张,随后是更深的死寂。
时间仿佛停滞了。
就在林风的意志力几乎要被疲惫和寒冷彻底击垮,眼皮沉重得快要合上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