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脱口而出:“工作挺好的。至少……日程是可控的,KPI是明确的,同事是讲道理的。”
不像她家里(如果能称之为家的话)那几位,需求多变,情绪莫测,规则成谜,还个个自带杀伤性武器(精神意义上的)。
陈南希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了悟?甚至是一丝几不可察的“同病相怜”?
“看来,”他语气依旧平淡,但用词微妙,“你那边的‘项目管理’,复杂度也不低。”
时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脸有点热,但又奇异地感到一种被理解的松弛。
是啊,项目管理。管理一群背景强悍、性格迥异、目标冲突(目标都是她)、还随时可能互相引爆的“核心干系人”,这难度简直堪比运作一个跨国并购案,不,可能更难,毕竟商业并购有法律和合同约束,她这里……靠的是虚无缥缈的吸引力、愧疚感和扭曲的执念。
她这段时间试图搞的“时间分配”、“需求差异化”、“信息隔离”、“危机缓冲”,不就是最蹩脚的项目管理和风险控制吗?而且还是在自己毫无实权、资源(她自己)就是被争夺对象的情况下。
一瞬间,时苒看向陈南希的眼神充满了深刻的同情,以及一种找到“病友”的激动。
“南希哥,”
她往前倾了倾身体,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迫切,
“我深刻理解了!我之前的想法太肤浅了!真正的‘牛马’,不是体现在上班打卡做报表上!”
她指了指自己,表情严肃,
“是体现在……嗯,管理那些不可控的、还偏偏不能解约的‘超级VIP客户’上!心累!比加班累一百倍!”
陈南希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共鸣和夸张的形容噎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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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喻,很新颖。”他干巴巴地评价。
“真的!”
时苒来劲了,仿佛找到了组织,
“您管理那么大集团,下面那么多部门,那么多性格各异的……人才,肯定特别有经验!比如,怎么让那些都觉得自己最重要、谁都看不起谁的‘大牛’们,至少表面上和平共处,还能各自产出?怎么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分配得让他们虽然都不满意,但至少不立刻掀桌子?还有,怎么应对那种不按常理出牌、随时可能给你搞个惊天动地‘惊喜’的刺头?”
她问得两眼放光,完全是虚心求教的模样。
困扰她许久的后宫(划掉)特殊人际关系管理难题,此刻在真正的“管理界牛马”面前,似乎有了寻求专业指导的可能!
陈南希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他心头一动,看着时苒那张写满“求知若渴”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脸,第一次在处理家族和公司事务之外,感到了一丝纯然的……荒谬和……些许的兴致?
他想起自己那个作天作地的弟弟陈驰野,想起家里那个情绪化又偏心的母亲,想起对弟弟洛伦佐过度宠溺、对他却只有工作要求的父亲,想起公司里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眼高手低的新锐、还有无数等着他擦屁股的烂摊子……
好像,从某种抽象层面来说……确实有点共通之处?
他慢条斯理地又喝了口凉掉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然后,他抬起眼,用那种给下属做季度复盘般的平静语气,缓缓开口:
“首先,明确你的核心目标。你不是为了让他们每个人都开心,而是为了确保‘项目’——也就是你目前的生活状态——不崩盘。所以,底线思维很重要。”
时苒赶紧点头,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准备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