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安全屋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顾临渊偶尔因伤痛发出的细微呻吟,以及沈砚几乎不间断的能量输送,证明着生命仍在顽强地延续。
沈砚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档案柜,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过度透支的Lambda核心如同干涸的河床,每一次能量流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但他握住顾临渊手腕的手指依旧稳定,那融合后变得温和的能量,如同最精密的滴灌,一丝丝渗入顾临渊近乎崩溃的经脉与意识海,修补着创伤,维系着那微弱的生命之火。
他分出一部分心神,消化着从观星塔星图中获得的坐标烙印。那并非具体的地图,更像是一种复杂的能量频率算法,指向城市地底深处某个特定的能量节点——按照韩铮字条的提示,那很可能就是“通天塔”的“塔基”所在。同时,伊莉西亚笔记中那些关于“共鸣”、“心象”的碎片化理论,也在他脑中与自身的Lambda本质、与和顾临渊的“灵障共振”不断碰撞、印证。
一条模糊却坚定的道路,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更久。顾临渊的呼吸终于不再那么微弱,变得稍微绵长有力了一些。沈砚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也稳定了许多,这才缓缓停止了能量输送,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让他几乎栽倒。
他靠在档案柜上,闭目喘息了片刻,强行压下身体的反噬。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他起身,检查了一下安全屋的物资。罐头食品和瓶装水足够支撑几天。他先给自己灌了半瓶水,又开了一个罐头,机械地吞咽下去,补充着近乎枯竭的体力。然后,他走到顾临渊床边,小心地扶起他,一点点地给他喂水和流质食物。
顾临渊依旧昏迷,但本能地吞咽着。看着他喉结微动,将食物咽下,沈砚冰封的心湖才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回床边,拿起韩铮留下的那张字条,再次仔细阅读。
“‘影’之势力渗透极深……”沈砚的目光停留在这句话上。连韩铮这样级别的“守夜人”都感到自身难保,这个“影”的能量,恐怕远超想象。它会是谁?是“守夜人”内部的高层?还是……某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连“彼岸”和“守夜人”都可能只是其棋子的存在?
伊莉西亚最后的警告,韩铮的隐忧,像两片阴云,笼罩在即将到来的“塔基”之行上。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沈砚的目光再次落回顾临渊脸上。沉睡中的他,褪去了平日里的桀骜不驯,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紧抿的嘴唇没什么血色。
沈砚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动作自然而轻柔,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就在这时,顾临渊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眉头紧紧蹙起,喉咙里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呓语:
“……别……别去……危险……”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噩梦,身体微微挣扎起来,那只完好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薄毯。
沈砚立刻握住他那只手,微凉的掌心包裹住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同时,一股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能量再次缓缓渡了过去。
“没事了。”沈砚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在他耳边响起,“我在。”
或许是能量的安抚,或许是那熟悉的声音,顾临渊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再次沉入深眠。只是那只手,依旧紧紧回握着沈砚的手,没有松开。
沈砚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抽回。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在这昏暗的安全屋内弥漫开来。外面世界的腥风血雨,似乎都被这简陋的金属墙壁暂时隔绝。
他靠在床沿,维持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他没有睡觉,Lambda容器的特性让他可以通过这种浅层冥想快速恢复精神力。他需要时间,顾临渊也需要时间。
时间再次缓慢流逝。
当顾临渊第三次从昏沉中短暂苏醒时,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完全的迷茫。他感觉到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偏过头,看到了靠坐在床沿、闭目养神的沈砚。
沈砚的脸色依旧不好看,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但那份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冷静依旧存在。他握着自己的手,力道不轻不重,仿佛一种无声的宣告。
顾临渊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砚的侧脸,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那微弱却持续的能量滋养。前世的画面与今生的经历在脑中交织,观星塔上那灵魂共鸣的震撼感依旧残留。他忽然觉得,那些纠缠两世的痛苦与分离,或许……都是为了此刻的相依。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