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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吃西瓜(第1页)

七月的热,是实打实的,天地间像个巨大的蒸笼,一切都在这酷热里疯狂地、沉默地生长着。水田里的秧苗已经转成深绿,挺直了腰杆。

而山坡上、河滩边,比庄稼长得更泼辣的,是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茅草。

在屈原的诗歌中,香茅也是一种香草,是诗人佩戴在身的理想,是抵御浊世的芬芳铠甲,在汨罗江的水汽氤氲中,更是“荪壁兮紫坛”,用以装饰神圣的殿堂,象征着尊贵与芳洁。屈原的香茅,化作了千古流芳的文字与气节。

在高家埦,这里的茅草,没有诗名,不开香花。它们只是疯长的、霸道的野草,叶片边缘锋利如锯,能轻易割开皮肤,留下火辣辣的红痕。它们成片地长在河滩、坡地,在酷暑中沉默而野蛮地生长,不是为了被诗人歌咏,而是为了等待被镰刀收割。高家埦的茅草,则将化作村民手里皱巴巴的的钱。

每年砖厂都会来收购晒干了的茅草,编成茅扇,盖在红砖上,或者是盖在屋顶上。七、八两个月,割茅草,能赚几十块。高家埦的人向来不会放过这个进项。

凌晨,村庄还沉在一片深蓝色的寂静里,只有几声零落的虫鸣和远处模糊的犬吠。但已有窸窣的动静,像地底萌动的生机,悄然打破了这沉睡。

有人家的门轴已经发出压抑而涩滞的“吱呀”声,轻轻地推开,又迅速合上。一个个黑影弓着腰,悄无声息地融入黎明前的晦暗之中。他们肩上扛着长柄镰刀,穿着最破旧的裤子,脚蹬的解放鞋。

他们默契地向着同一个方向——山坡、河滩、田埂——那些茅草最茂盛的地方走去。脚步匆匆,踩在露水打湿的小径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这是一天中唯一凉爽的时辰,必须争分夺秒。

到了地头山间,天又亮了一些。人们立刻散开,各自占据一片区域,顾不上寒暄,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脸。

“唰!”

第一声镰刀割过茅杆的脆响,格外清晰地划破了寂静。紧接着,“唰!唰!唰!”的声音便密集地响了起来,此起彼伏,汇成一片急促而富有节奏的劳作交响。

人们手臂肌肉绷紧,镰刀挥出有力的弧线,大片大片的茅草应声倒下,又迅速地将割倒的茅草归拢,麻利地捆扎成结实的草捆。他们的动作迅捷而熟练,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汗水很快也从额头、鬓角、后背沁出,形成一种粘腻难受的体感。

锋利的茅草叶子毫不留情,即使隔着布料,也很快在人们的手背、小臂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刺疼的白痕。

空气中弥漫着茅草被割断后散发出的浓烈的、青涩又带点腥气的植物味道,混合着泥土的潮气和汗水的气息。

他们埋头苦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趁日头还没毒起来,多割一些,多捆一些。这清晨的凉爽和露水,是老天爷赏赐的最好干活时机。

当天边终于泛起鱼肚白,继而染上淡淡的橘红色,太阳即将喷薄而出时,人们身后的空地上,已经整齐地码放好了一个个敦实的茅草捆,像一个个沉默的士兵。而他们身前,那片原本茂密的茅草丛则被开辟出一大片空地。

太阳的第一缕金光终于跃上山头,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也照亮了每一个劳作的人。他们脸上、胳膊上都是露水、汗水和草屑的混合体,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人们这才陆续直起酸痛的腰,用袖子抹一把脸,回头看看一清早的战果,脸上露出些许踏实的神情。他们扛起沉甸甸的镰刀,或者挑起最早捆好的几捆茅草,准备往回走,将这些草捆摊晒在自家院子、稻场。必须抓紧时间晒干。只有干透的茅草,才能换来那实实在在的几毛一斤。

晨光越来越亮,村庄渐渐苏醒。

最早的那批割草人,已经完成了这一天中的第一波劳作。

他们吃完早饭,稍微歇息,又要赶赴下一个战场----为他们的主要经济作物,花生薅草锄地。

劳作一天,等到日头西沉,不再明晃晃的悬在天上耀出白色的光的时候,他们又出动了,清晨割的茅草已经摊晒了一天,需要归拢。而更多的茅草,还需要收割。他们要到更远的山间去寻茅草了。

天际的像一片绚烂又即将熄灭的火焰。灼人的热浪并未完全消退,空气依旧闷沉。

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带着劳作了一天后固有的疲惫,却又被一种“再多干一点”的念头驱使着。经过一天暴晒的茅草丛,仿佛也耗尽了精神,叶片不像清晨时那般支棱,微微耷拉着,但杆子依旧坚韧。锋利的叶片边缘,在夕阳下闪着干燥的光。

“唰啦——”

镰刀割过茅杆的声音,在黄昏相对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起一点干涩的回响。不像清晨时那般清脆利落,反而有种拖沓的、需要更用力的感觉。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们的衣衫。混合着一天积攒的尘土和盐渍,紧紧地糊在身上。

蚊虫开始活跃起来,嗡嗡地围着汗湿的人们打转,尤其喜欢袭击裸露的脖颈和手臂,让人不胜其烦,不得不时时腾出一只手来挥舞驱赶。

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坑洼不平的土地上和倒伏的茅草上,动作被放大,显得有些变形和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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