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蹄镇的石墙在黑夜中像一排烂牙。
豁口处用削尖的排桩草草堵着,风一吹就吱呀作响。
老达克把身子缩进塌了顶的马厩角落,用破毯子捂住口鼻——
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腿上那股味儿。
他的右腿,在第一次夜袭里被绿皮的石锤砸成了三截。
烂腿用破布条捆着,老达克自己都很意外,他居然没有死于失血和伤口腐烂——
借着火光看,苍蝇在布缝里产卵,一颤一颤地蠕动。
“老东西,你还喘气吗?”
“铜头”从侧墙豁口翻进来,皮甲上裂着新鲜的爪痕。
显然,小绿皮的狼骑兵又一次试图偷溜进镇子,好小伙们阻止了它们的企图。
铜头是权柄城派驻石蹄的“守乡人”——一个被同僚私下嘲笑的差事。
三个月前,这头衔还意味着晒太阳、帮老人修屋顶、偶尔驱赶豺狼。
老达克咳嗽一声,没有回答。
他那双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石墙外。
之前紧急加固的木栅栏,现在只剩最后一道还立着。
相隔不远的黑暗中,绿潮在躁动,雾里有指甲刮木头的声音。
“咔……咔咔……”
湿鼻子嗅动的“咻咻”声,磨牙声,野兽呜咽声……
“它们快要总攻了。”铜头吐了口血痰,“镇里能拿矛的,加上我,二十七个。”
黑夜中,隐约能看见墙外晃着一面旗——
人皮的,还能看清口鼻部位的窟窿。
老达克干涩的咽下口水,心情难以形容的“空旷”。
他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完全坦然,却不忍将残酷与年轻人诉说:“信烟已经放出去,援军……”
“不会有援军。”
铜头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尽力了,我不向困难低头,我不要虚假的希望。老东西,虽然从没想到,当我被死亡淹没,身边会是你,但我愿意说,我很荣幸。”
众神呐……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老达克眼眶发热,他挤出力气,握住凿子站了起来。
他想的很简单,凿子钝,但自己凿了半辈子石头,知道哪里最脆——
要么我凿穿它们的脑壳,要么它们踩过我的尸体,总之我得死在小伙子前头!
可当一张咧到耳根、布满獠牙的狰狞绿脸,从石墙上探出来。
老达克的心还是狠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