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几乎是本能地递过一块湿布,手刚碰到菊花的胳膊,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转身去给顾客盛稀饭。
两姐妹不讲话了,只是沉默地干着活。
沉默的日子格外难熬,终于到了收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梅花蹲在地上,用抹布一点点擦着蒸笼上的面渍。
菊花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梅花,你要走也行,等我把这阵子忙完。你先收拾行李,下周我去给你买回程的车票。”
梅花的眼睛亮了:“真的吗?谢谢大姐!”
她捏着抹布的手猛然握紧了拳头,青筋都高兴得跳起来了,猛地直起身时,把蒸笼盖子“哐当”一声撞在案台上。
她又转身往锅里舀水,胳膊抡得比往常足了三分,木勺在盆底搅出“哗哗”的响,溅出的面星子落在蓝布围裙上,她抬手一抹,笑了。
之后的几天,她干劲格外足。先前包包子总按部就班地捏褶,手指在面皮上翻飞,捏出的褶子又匀又密,仿佛每个包子都裹着股急吼吼的盼头。
往蒸笼里码包子时,她都是唱着歌的,包子都比平时要快乐。
蒸笼屉子在她手里轻得像片云,“啪”地扣在锅上时,还忍不住用手背拍了拍笼屉,那声响脆生生的,欢快极了。
“姐,你看我这包子,像不像娘做的?”她举着个刚捏好的包子。
菊花闻言抬头笑了:“像,比娘做的还俊。”
梅花低头继续揉面,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这一周的梅花快乐而充实,她没有意识到,这周的活儿更多了,好像是特意让她没有休息和思考的时间。
“梅花,这个包子送到王老板店里。。”
“梅花,盯会儿摊,我去看看买个菜。”
“梅花,婆婆说家里没面了,你去粮店称点回来。”
……
梅花从不推辞,每次都脆生生地应着,脚步轻快地跑出去。
菊花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涩。
这出戏,她都快唱不下去了。
带着盼头的一周很快过去了,那天收完摊,菊花特意把这一周攒的钱全倒在八仙桌上数,虽然大多是毛票和角票,凑在一起,也还很可观。
她数钱的声音故意很大,一张一张,一块、两块、三块…
婆婆在里屋咳嗽了好几声,她假装没听见举起钱,对刚进门的梅花说:“你看,够了。明儿个收摊,我就去给你买票。”
第二天,梅花的干劲更足了。
她收钱时算得又快又准,递包子时嗓门洪亮,连给顾客找零钱,都带着笑意。有个老主顾打趣:“梅花丫头,今儿个咋这么高兴?是不是要嫁汉子了?”梅花的脸腾地红了,抡起手里的抹布就去打那人,却笑得更欢了。
从凌晨到十点,买包子的队伍就没断过。菊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颠着锅烙葱油饼,一手还得给顾客找零钱,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沾得头发一绺一绺的。
梅花在一旁收钱、递包子,嗓子都喊哑了,两人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她面前的钱匣子已经快满了,毛票和角票堆得像座小山,她得时不时停下来,把钱往匣子里塞。
收摊了,梅花“咔哒”一声锁好钱匣子,准备收拾其他东西。
孩子突然哭的很大声,小脸通红,撕心裂肺。菊花急得手忙脚乱,把烙饼的铁铲往锅里一扔,抱起孩子就往医务室跑,临走时对梅花喊:“钱匣子你先收着,我去去就回!”
“姐,我跟你一起去!”梅花放下手里的活,抱起钱匣子,就要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