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就着极其微弱的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下苏芷,那双老眼里没了之前的浑浊,反而透着一股精明的审视。
“丫头,命挺大。”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那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惹上的麻烦也不小。”
苏芷紧张地看着他,手指下意识地护住胸口:
“老伯……您……您是谁?为什么帮我?”
“帮你?”老头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转身往屋里走。
“老子是帮自己!再让‘紫薇垣’那帮疯狗在老子地盘上瞎嗅,老子这安生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推开一间低矮瓦房的门,里面更黑,只有一个小泥炉闪着微弱的红光,上面坐着一个药吊子,咕嘟咕嘟地熬着东西,散发出一种苦涩中带着奇异腥气的味道。
“进来,杵门口当门神啊?”老头头也不回地说。
苏芷迟疑地跟了进去。屋里又小又乱,到处堆着草药、书籍、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器皿,像个荒废已久的药房。
老头拨了拨炉火,搅了搅药吊子里的东西,才慢悠悠地说:“别人都叫我‘葛老’,以前在这青州府,也算是个有点名号的郎中,专治别人治不了的毛病。”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可惜啊,现在只能躲在这耗子洞里,熬点见不得光的药。”
他忽然扭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苏芷:“至于你……你那晚上瞎猫碰上死耗子配出来的玩意儿,虽然糙得没法看,但里头那几味君臣佐使的‘意’,倒是歪打正着,有点意思。不然,你以为老子会管这闲事?”
苏芷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是自己那罐胡乱配的药膏引起了这老郎中的注意。
“那……刚才巷子口……”
“哼,”葛老哼了一声,“要不是老子顺手用‘迷踪香’引开了附近几条杂鱼,你能跑到这儿?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苏芷后背一凉。原来刚才的“顺利”,根本不是运气!
“老伯……您……您知道‘紫薇垣’?还有……还有王府那位殿下?”她鼓起勇气问。
葛老眼神瞬间变得极其警惕,甚至带着一丝厌恶:“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小丫头,有些事,不是你该打听的。”
他走到墙边一个堆满杂物的架子前,摸索了几下,竟然推开了一个隐蔽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里面透出更浓的药味和一点微光。
“最近就睡这儿。没事别出来,更别碰老子任何东西!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没好气地命令道,指了指暗门里面。
苏芷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是个更小的隔间,只有一张简陋的板床和一床薄被,看着倒是干净。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低声道谢,钻了进去。
葛老在外面砰地一声把暗门推上,又窸窸窣窣地挪动东西似乎把门口堵住了。
隔间里彻底暗了下来,只有一丝微光从木板缝隙透入。苏芷蜷缩在冰冷的板床上,抱着膝盖,心里乱糟糟的。这个葛老,脾气古怪,嘴硬心软?似乎和“紫薇垣”不对付,但对王府那位殿下也讳莫如深。他到底什么来路?
外面的葛老似乎又在捣鼓他的药材,偶尔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和咒骂。
一夜无话。
第二天,苏芷是被一阵极其古怪的、像是无数虫子在爬的窸窣声吵醒的。她警惕地扒着门缝往外看。
只见葛老正站在屋子中间,面前摆着几个敞开的陶罐。里面竟然是各种颜色诡异、不停蠕动的毒虫!他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长镊子,夹起一只通体碧绿、看着就瘆人的蜈蚣,扔进另一个正在沸腾、冒着紫色气泡的药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