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进行的,是一项创造性的工作,公主。将混沌塑造为秩序,将蒙昧引导向清明。”
“从长远投资的角度看,在一个具备潜力的灵魂上投入知识与引导,其可能带来的回报,无论是作为盟友的价值,还是其本身可能达到的‘完成度’,或许会超越任何单纯以武力交换为内容的契约。”
“这是一项……理性且颇具前瞻性的决策。”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地从恶魔的功利与效率角度出发,冰冷而客观。然而,蒂娜却从那平静无波的语调下,听出了一种独特的认同与支持。他没有说任何安慰或鼓励的话,但他用他独有的、基于逻辑与计算的方式,肯定了她的选择,并为其赋予了“价值”。这种理解,比任何浮于表面的同情都更为深刻。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那些世俗的情感表达方式。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廊下,夏尔·凡多姆海恩终于被允许离开病榻,在塞巴斯蒂安的陪同下坐在廊边透气。
药研藤四郎刚为他做完例行检查,确认灵魂的侵蚀正在稳定恢复,但仍需静养。夏尔看着院子里菲尼安和小老虎打闹、梅琳好不容易找到眼镜却又被一只突然跳过的狐狸吓了一跳的景象,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塞巴斯蒂安优雅地跪坐在一旁,将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红茶和一小碟精致的和果子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
夏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发出一声清晰的冷笑,湛蓝色的眼眸斜睨着自家的执事:
“看来你在这里倒是如鱼得水啊,塞巴斯蒂安。周围环绕着这么多……毛茸茸的、符合你低级趣味的‘同类’。”
塞巴斯蒂安脸上的完美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从容回应:
“少爷您说笑了。我只是客观地欣赏它们作为生物所展现出的优美体态、与生俱来的敏捷身手,以及……偶尔能带来的、微不足道的互动乐趣罢了。”
夏尔放下茶杯,毒舌功力全开:
“哦?‘客观欣赏’?包括昨天被那只蠢老虎(他指向正在和菲尼安玩闹的五虎退的小老虎)抓破了你藏在行李箱最底层、自以为没人知道的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备用领带?”
他的观察力一如既往的敏锐。
塞巴斯蒂安面不改色,甚至优雅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前那条完美无瑕、毫无破损的领带:
“那只是微不足道的物质损耗,少爷。能够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大型猫科动物幼崽的爪部构造、伸缩机制以及它们在嬉戏时的行为模式,这点代价,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夏尔冷哼一声,做出了终极总结,语气里充满了对这个“吵闹”环境的忍耐:
“哼,麻烦的女人(目光扫过远处正与doll轻声交谈的蒂娜,意指她复杂的身份和带来的情感牵扯),愚蠢的执事(盯着塞巴斯蒂安,对其执着于猫科动物的行为表示鄙夷),还有这群吵吵嚷嚷、形态各异的刀(扫过院子里活动的刀剑男士)和笨手笨脚的仆人(想起自家那几位)……我这‘静养’的环境,可真是‘热闹’得令人感动。”
塞巴斯蒂安微微躬身,语气依旧从容不迫:
“能为您略显枯燥的康复生活增添一丝鲜活的‘生气’,是我等的荣幸,少爷。”
夕阳西下,参观临近尾声。
仆人们在压切长谷部的召集下于庭院集合,准备返回伦敦。菲尼安依依不舍地和小老虎们挥手告别,承诺下次再来陪它们玩;梅琳终于戴稳了眼镜,看清了鹤丸那张带着坏笑的脸,气鼓鼓地别开头;巴尔德离开前,又瞥了一眼厨房方向,嘴里嘟囔着什么“刀工确实有点门道”;snake则向着银杏树下依旧闭目养神的大俱利伽罗方向,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doll选择暂时留在本丸。她向凡多姆海恩家的仆人们郑重地鞠躬道谢,感谢他们曾经的收留与照顾。田中先生坐在菲尼安肩上,呵呵笑着,仿佛早已预料。
在本丸一处可以俯瞰大半个庭院的高台上,塞巴斯蒂安与蒂娜并肩而立,望着仆人们的身影消失在时空转换的光芒中,也望着庭院里,那个站在歌仙兼定身边,开始认真学习认字的、名为doll的少女的新生。
暮色温柔,为万物镀上一层金边。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了樱树上的几片迟樱。一片花瓣打着旋,轻轻落在蒂娜的肩头。
塞巴斯蒂安的目光微动。他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抬起手,动作快得如同错觉,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肩头,那片花瓣便无声地飘落。整个过程流畅无比,没有一丝逾矩,仿佛只是执事在尽责地为主人整理仪容。
蒂娜甚至没有转头,只是微微侧首,棕褐色的眼眸映着天边绚烂的晚霞,也清晰地映照出身侧那人完美而沉默的侧影。他们之间,无需更多言语。
本丸的灯火次第亮起,夜晚的宁静逐渐笼罩。白日的喧嚣与碰撞已然过去,新的故事正在这宁静中悄然酝酿,而那些历经考验的羁绊,则在一次次的选择与守护中,沉淀得愈发深邃而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