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小说

第423章 各自的誓言（上）（第2页）

“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要走多久……这是我，周沐风，以生命和灵魂起誓，对你的承诺。”

低沉而坚定的誓言，融入呼啸的夜风，消散在破碎的穹顶之外，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深深地烙印在这片虚空，烙印在他的生命核心之中。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陪伴着维生舱中沉睡的人，直到四肢被夜风吹得冰凉麻木，才如同完成了一场神圣的仪式般，缓缓起身。他最后深深地、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般看了一眼，这才决然转身，消失在通往堡垒内部的昏暗通道口。

他没有返回那能带来短暂忘却的睡眠，胸中激荡的情感需要另一种方式去平复，或者说，去确认。他下意识地移动脚步，走向了位于堡垒下层的机甲库与重型装备整备区。这里曾是潘妮力量与智慧的延伸，停放着各式充满科技感的辅助机甲与防御平台，如今却如同一座阵亡巨兽的坟场，大部分化为了扭曲的、焦黑的废铁，只有少数几台被欧阳明月标记了特殊符号、受损相对较轻的机体，如同等待复活的重伤员，沉默地矗立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金属腥气、冷却的机油、以及某种高能能量液泄漏后残留的、带着臭氧般的特殊气味。

在一台被拆卸了大部分外部装甲、露出内部密密麻麻能量导管和机械传动结构的“堡垒守护者”III型防御平台旁，一个窈窕而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入口，站在一张布满工具和零件的工作台前。幽微的便携工作灯投下锥形的光晕，精准地笼罩着她的双手和台面。她手中拿着一件小型打磨工具，正对着一个金属物件进行着极其精细的、反复的打磨动作，发出持续而轻微的“沙沙”声。灯光勾勒出她利落的短发线条和专注得近乎虔诚的侧脸轮廓，正是欧阳明月。

周沐风放轻脚步，缓缓走近。他的到来似乎并未出乎她的意料，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直到完成了最后一个细微角落的打磨，关掉了工具。那持续的低鸣声戛然而止，整备区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她这才缓缓转过身，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那是力量透支与精神疲惫共同作用的结果，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却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仿佛蕴含着永不熄灭的冷焰。

她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在她的掌心，安静地躺着一枚弹壳。这绝非普通的黄铜弹壳，它的材质呈现出一种暗哑的深灰色，隐约流动着极其微弱的能量光泽，表面还残留着高温灼烧与巨大冲击留下的细微变形痕迹——这是从那场与终焉主教的最终决战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某种特制高阶破甲弹的弹壳，是曾经撕裂过神明防御的见证。而此刻，这枚承载着毁灭与战斗记忆的弹壳，已被精心打磨得光滑如镜，在工作灯的照射下，泛着冷冽而内敛的金属幽光。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弹壳光滑的表面上，被人用极其精细的技艺，雕刻上了一圈圈细密、古朴而充满力量感的纹路，那纹路隐隐构成了一种类似于“不动明王”与“锋锐”法则融合的守护符咒，每一笔都蕴含着雕刻者坚定的意志。

“给你的。”欧阳明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简洁，带着金属碰撞般的清晰质感，但若仔细分辨，却能察觉到那惯常的冰冷之下，涌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托付般的郑重。

周沐风微微一怔，目光从她那平静无波的脸庞，落到那枚承载了太多意义的弹壳上。他伸出双手，如同接过某种神圣的祭品，小心翼翼地从她掌心将那枚弹壳拾起。指尖触碰到弹壳微凉表面的瞬间，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其上残留的、属于欧阳明月的那份坚韧不拔的体温，以及那铭刻其中的、无声的力量。

“这是……”他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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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一位老炮兵留下的习惯。”欧阳明月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弹壳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段与己无关的历史，“他告诉我，对真正的战士而言，最重要的，并非手中武器的锋利与否，而是驱动武器的信念，以及武器所要守护的对象。”她的视线缓缓上移，重新对上周沐风的目光，那双冷冽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熔岩在静静流淌，“这枚弹壳，来自最终战场，它见证了我们对神只发起的冲锋，也承载了我们所有人的意志。我将它打磨干净，抹去战争的污迹，刻上了‘守护’与‘破障’的符文。”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整个机甲库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她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与专注，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名剑，直直地刺入周沐风的心底，声音清晰、缓慢，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在这充满金属与机油气息的空间里轰然回响：

“周沐风。”

“我的剑，我的盾，我的生命，我的灵魂……”

“从此，尽归于你。”

“无论前方是诸神降临，是深渊洞开，是法则崩坏，亦或是永恒的虚无……”

“此身此心，此剑此魂，永为你手中之刃，为你所指之方向。”

“此誓，星辰为证，至死不悔。”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激昂的语调，甚至没有多余的情感渲染。但这寥寥数语，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也凝聚了她生命中全部的意义。周沐风紧紧握住手中那枚微凉却仿佛正在发烫的弹壳，感受着其上那精致纹路带来的独特触感，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金属，直接触摸到欧阳明月那沉默寡言外表之下，如同亿万次锻打的百炼精钢般纯粹、炽热而毫无保留的意志。

他看着眼前这个将信念与忠诚锤炼到极致的女子，胸腔中被一种滚烫而澎湃的情绪充满，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千言万语在脑海中翻腾，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如山、郑如盟誓的点头，和她一样，用最简洁的语言，许下了最坚定的承诺：

“我收到了，明月。”

“你的剑，永远不会蒙尘。你的信念，必将贯穿始终。”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任何多余的言语。一种超越了爱情、超越了友情、甚至超越了寻常羁绊的、牢不可破的绝对信任与灵魂共鸣，在这弥漫着战争余烬与机油气息的钢铁墓园中，无声地铸就，坚不可摧，亘古不灭。

离开机甲库，周沐风的心潮依旧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澜起伏，难以平静。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脚步引领，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靠近堡垒边缘外壳的一处小型室内训练场。这里原本是供成员们日常锻炼、熟悉异能、磨合战术的场所，如今各种先进的训练设施大多已在剧烈的冲击中损坏失灵，只有中央一片约百余平米的合金地面，因为结构坚固而得以幸存，还算平整。